第二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三大爷阎埠贵就再也睡不住了。
他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一会儿担心阎解成衣服不够体面,一会儿又发愁他见了领导会不会紧张得说不出话。
三大妈杨瑞华则是在厨房里忙活,特意卧了两个荷包蛋,一个劲儿地往阎解成碗里塞。
“多吃点,多吃点!待会儿见了领导,脑子才转得快!”
阎解成看着父母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心中有些好笑,也有些温暖。
他安稳地吃完了早饭,神色平静,仿佛今天要去的不是市农业局,而是学校的期末表彰大会。
没过多久,班主任郑老师也气喘吁吁地赶来了,他的穿着比昨天还要正式,头发梳得油光锃亮。
“解成,准备好了吗?车,车就在胡同口等着呢!”
郑老师的激动劲儿丝毫未减,说话都带着颤音。
当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车缓缓停在四合院门口时,整个院子再次被引爆了。
早起上班、买菜的邻居们纷纷驻足,伸长了脖子,用一种看神仙下凡的眼神,目送着阎解成在父亲和老师的簇拥下,坐上了那辆平日里只有大官才能坐的吉普车。
三大爷阎埠贵挺直了腰杆,小心翼翼地上了车,那副做派,仿佛他才是今天的主角。
吉普车启动,引擎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平稳地驶向了长安街。
车窗外,清晨的四九城景象飞速倒退。
郑老师和阎埠贵紧张地坐在座位上,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唯有阎解成,靠在椅背上,目光沉静地看着窗外,内心却在飞速盘算。
他知道,今天的会面,将是他撬动未来的第一个支点,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车子最终在一栋庄严肃穆的灰色大楼前停下,门口挂着“四九城市农业局”的牌子。
在一位干部的引领下,三人走进了一间宽敞明亮的会议室。
长长的会议桌旁,已经坐着几位气度不凡的领导和专家。
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个五十多岁,面容和蔼,但眼神中透着一股锐气的中年男人。
他看到阎解成进来,立刻主动站起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你就是阎解成同学吧?快请坐,不要紧张。”
李局长伸出手,热情地要与他相握。
阎解成内心虽有波澜,但两世为人的灵魂让他早已能掌控自己的情绪。
他稳稳地伸出手,与李局长有力地握了一下,不卑不亢。
“李局长好,各位专家老师好。”
他微微欠身,随后便在指定的座位上坐下,腰背挺得笔直。
这份超乎年龄的沉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丝讶异。
“小同学,你那篇文章,我们都传阅过了。”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专家率先开口,他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赞赏。
“写得非常好,非常有见地!我们这些搞了一辈子农业的老家伙,都觉得眼前一亮啊。”
老专家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恳切。
“今天请你来,就是想听听你更详细的想法,不要有顾虑,敞开了说。”
阎解成明白,这是对他的一次“摸底”,更是一场“考验”。
他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先将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清了清嗓子,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李局长,各位专家老师,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
他的声音清朗而坚定,没有一丝少年的怯懦。
“我觉得,咱们干农业,就得像伺候爹娘一样伺候土地。你得先琢磨透它的脾气,让它吃饱了,喝足了,歇好了,它才能铆足了劲儿,给你下崽儿。”
这个比喻,粗朴却又无比精准,立刻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兴趣。
李局长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笑意。
阎解成继续说道,声音里透出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忧虑。
“现在大家热情高,都想让粮食亩产放卫星,恨不得一天就追上发达国家。但土地的地力是有限的,就像一个人的饭量,你一顿硬塞给他三天的饭,不光不能让他长得更壮,反而会把他的胃给撑坏,给伤了元气。”
“大水漫灌,大肥硬堆,短期看,产量好像是上去了,可这跟杀鸡取卵有什么区别?土地的元气耗空了,以后怎么办?子孙后代吃什么?”
他的话锋一转,指向了一个在场所有人都无比熟悉的生活场景。
“咱们四九城的人都爱养金鱼,都知道一句老话,叫‘养鱼先养水’。”
“水质好了,清澈透亮,里面的水草、小虫子都活泛了,你就算不怎么喂食,那鱼都能长得膘肥体壮,颜色鲜亮。土地也是一个道理,我们不能光盯着庄稼,得先把地‘养’好。地肥了,土壮了,庄稼自然就长得好。”
这番话,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在场专家们的思路。
紧接着,阎解成开始抛出他那些用现代知识包装过的“土办法”。
“我管这个叫‘立体农业’。说白了,就是在同一块地上,让庄稼们搭伙过日子,互相帮衬。”
“比如,高粱地里套种大豆。高粱杆子高,不耽误底下的豆子晒太阳。而大豆的根瘤菌,能把空气里的氮肥抓到土里,这不就等于白白给高粱施了一道追肥吗?一亩地,得了两份收成,地力还没怎么损耗,这账怎么算都划算。”
“再比如,玉米田里养鸡。鸡能帮忙吃掉地里的害虫,刨出来的鸡粪,又是顶好的农家肥。这不光省了农药钱,还省了肥料钱。”
他的论述,没有一句空话套话,全是来自生产生活,浅显易懂的道理。
但这些道理组合起来,却形成了一套逻辑严密、思想深刻、并且具备极高可行性的农业发展理论。
“还有,就是‘轮耕休耕’。土地跟人一样,不能让它连轴转,会累死的。今年种了小麦这些耗地力的庄稼,明年就得让它歇一歇,种点养地的豆子或者苜蓿。”
“这就好比咱们工人师傅,干了一天重活,晚上回家得喝碗热汤,睡个好觉,第二天干活才有力气。让土地歇一年,是为了以后年年都能有好收成。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
在场的几位专家听得如痴如醉,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生怕漏掉一个字。
他们看向阎解成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审视和好奇,变成了纯粹的震惊和敬佩。
李局长更是听得双眼放光,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
他怎么也无法想象,这些连他们这些在农业战线上奋斗了一辈子的老干部、老专家都未必能总结得如此系统、如此透彻的道理,竟然会从一个年仅十几岁的初中生嘴里,如此清晰、如此生动地说了出来。
这已经不是天才能够形容的了。
这是妖孽!
谈话临近结束,整个会议室的气氛已经变得无比热烈。
李局长站起身,快步走到阎解成身边,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用力地摇了摇。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激动。
“小阎同志!今天你给我们所有人,上了一堂无比生动的课!”
这一声“小阎同志”,让旁边的郑老师和阎埠贵浑身一颤,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膛。
李局长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郑重地说道。
“你的这些观点,太重要了!对我们当下的农业工作,有着极其重要的指导意义!我们马上就整理成一份详细的报告,作为重要参考,立刻向市委,乃至更高层级的领导汇报!”
阎解成感受着对方手掌传来的温度和力量。
他知道,自己这精心布下的第一步棋,已经稳稳地落在了棋盘最关键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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