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透，林修蹲在木柜前，膝盖压得旧木板吱呀作响。
他把最后半块桂花糕塞进布包时，指腹触到块硌手的东西——是莉莉昨晚塞的粗布护腕，针脚歪歪扭扭，腕口还绣了朵歪扁的小野花。
学院不是避难所，是猎场。夜的声音突然在太阳穴里炸响，像块碎冰顺着脊椎滑下去。
林修手指顿了顿，抬头看向斑驳的窗纸，晨光透过裂缝在他后颈投下光斑，那里的红纹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
他摸到暗袋里的圣印残片，温度比昨夜更高了些，像块烧红的炭。
雷欧说这东西和十年前袭击他妻子的咒印同源，而系统新任务明明白白写着前往魔导学院解锁A级权限——两者之间的联系像根刺，扎得他睡不着。
收拾完了？
木门被推开条缝，莉莉的声音裹着灶火的暖意钻进来。
她眼眶还是红的，发梢沾着露水，手里攥着个蓝布包，指节泛白。
林修站起来时，布包从膝盖滑到地上，露出半截护腕的边角。
莉莉盯着那截护腕，忽然蹲下去捡，发顶的木簪晃了晃，几缕碎发垂下来遮住眼睛：我...我今早又缝了两针。她把护腕往他腕上套，手指抖得厉害，这是用山狼皮衬的里子，冬天戴不冷。
护腕贴着皮肤的瞬间，林修闻到股淡淡的艾草香——是莉莉总在晒的药草味。
他望着她睫毛上未干的水珠，喉结动了动：等我学会压制系统的办法，就回来接你。
骗人。莉莉突然攥紧他手腕，山狼皮磨得他发痒，三年前你说去镇里换盐，结果被半兽人追得爬树；去年说去后山采药，摔断了腿躺半个月...每次都说很快回来。她声音越来越轻，额头抵着他肩窝，这次...要多久？
林修的手悬在她发顶，最终轻轻落下。
他想起昨夜她睡着时睫毛上的泪，想起雷欧说普通人跟着召唤师太危险，想起系统面板上闪烁的临时契约选项——但此刻她的体温透过粗布衣裳传过来，他说不出签契约三个字。
等我能站在你面前，不用躲在树后，不用裹着绷带。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到那时候，你赶我走我都不走。
院外传来老槐树上的鸦鸣。
雷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捏着封泛黄的信，火漆印压着枚狮鹫徽章。
老人没说话，只是朝林修招了招手。
这是给奥古斯都的信。雷欧把信塞进他手心，指腹重重按了按封口，四十年前我们在北境砍过巨人，他的魔导师袍上现在还留着我劈偏的剑痕。他咳嗽两声，目光扫过林修后颈，但记住，那老头能看出你后颈的圣印，能看出你灵魂里的系统波动——所以更要藏着点。
林修捏着信，纸角有点扎手：您...为什么帮我？
雷欧转身走向柴房，背影像块老树根：十年前我妻子被圣印者杀死时，怀里还抱着半岁的小孙女。
那孩子的眼睛，和你看莉莉时一模一样。
晨雾散得差不多了，阿贵的马车停在村口，枣红马甩着尾巴踢飞块碎石。
林修把布包绑在车辕上，转身时瞥见莉莉还站在院门口，晨光照得她鼻尖发亮。
他摸了摸胸口的圣印残片，对夜说：试试召唤艾露莎。
灵魂碎片剩余127，召唤S级需500。系统提示音像块冷铁，是否启动临时契约？
可获得目标10%剑技增幅，持续30分钟。
林修闭眼。
后颈的红纹突然灼烧起来，像有无数蚂蚁在啃食骨头。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第三下时，掌心泛起熟悉的暖意——那是艾露莎佩剑的重量。
喝！他挥剑劈向老槐树，剑气撕开晨雾，在树干上留下道半指深的刻痕。
但刚收势，太阳穴就猛地刺痛，眼前闪过段不属于他的记忆：钢铁之躯的女人在战场大笑，血珠顺着剑尖滴落，染透白色蕾丝裙。
停手。夜的声音像把冰锥扎进意识海，你在拿灵魂当燃料。
圣印在吸收系统能量，我的人格在挤压你的意识——再撑十分钟，你会分不清自己是谁。
林修踉跄两步，剑当啷掉在地上。
他扶着老槐树喘气，后颈的红纹已经蔓延到耳后，像条活过来的赤蛇。
莉莉跑过来时，他迅速把红纹压进衣领，却听见她轻声说：阿修，你后颈的红印...比昨天多了。
他僵在原地。
雷欧不知何时站在马车旁，冲他微微摇头。
林修张了张嘴，最终摸了摸莉莉的头：那是...新纹的护身符，保平安的。
骗人。莉莉吸了吸鼻子，却没再追问。
她把护腕往他腕上按得更紧了些，但我信你。
阿贵甩了个响鞭，枣红马嘶鸣着迈开步子。
林修坐在车辕上，回头望了眼越来越小的村庄。
莉莉还站在老槐树下，雷欧的身影在她身侧逐渐模糊。
晨风吹来，他闻到护腕上的艾草香，后颈的红纹却在发烫，像在提醒他：有些秘密，连最爱的人都不能说。
马车转过山坳，王都的尖塔终于在晨雾中露出一角。
林修摸了摸怀里的推荐信，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检测到目标区域：王国魔导学院。
A级召唤权限解锁条件更新——
击败基础班首席。
他望着前方蜿蜒的石子路，后颈的红纹突然剧烈蠕动起来。
晨雾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像某种巨兽在远处舔舐嘴唇。
林修握紧艾露莎的剑柄，掌心的温度透过临时契约传来，混着夜的冷笑，在意识海里炸成一片火花。
真正的猎场，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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