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如钩,将四人狼狈的身影拖得极长,像四道被风撕碎的剪影。顾晚笙握着玉牌的掌心已满是冷汗,指腹摩挲着监国二字凸起的纹路,那冰凉的触感仿佛渗入骨髓。身后祖茔崩塌的轰鸣仿佛仍在耳畔回响,混合着镇国公府亲卫的怒吼,在寂静的山林里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沈明渊踉跄着扶住一棵树,粗糙的树皮蹭破了他手背的伤口,剧烈的咳嗽震得胸前绷带渗出鲜血,暗红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江承砚警惕地环顾四周,折扇半开,扇骨间暗藏的薄刃在月影中闪烁着寒光。?
小姐,您受伤了!翠儿突然惊呼,指尖颤抖地指向顾晚笙的手臂。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小臂被飞溅的碎石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正顺着袖口往下滴,在枯叶上晕开点点红梅。还未开口,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铁蹄踏碎夜露的声响由远及近,火把的光晕如同恶鬼的眼睛,在树林间忽明忽暗地跳跃。?
是镇国公的追兵!江承砚脸色骤变,折扇啪地合拢,他们居然这么快就追上来了!沈明渊握紧断剑,剑刃嵌入树干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强撑着站直身体,伤口崩裂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我来断后,你们先走!不行!顾晚笙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指尖几乎掐进他的皮肉,要走一起走!翠儿,你往西北方向跑,去找江家在云州的暗桩求援!?
小姐,我不能丢下您!翠儿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月光照亮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别废话!顾晚笙将玉牌塞进她手中,玉牌的冰凉触感让翠儿猛地一颤,保护好这个,我们在城西破庙汇合!说完,她转身朝着相反方向狂奔,故意踩断枯枝、撞响树杈,用声响编织出诱饵。沈明渊和江承砚对视一眼,默契地抽出兵器跟在她身后,三人在林间穿梭,衣摆划破空气的声响惊动了栖息的夜鸟。?
马蹄声越来越近,追兵的火把光将树叶照得透亮。顾晚笙感觉胸腔快要被心跳震碎,前方突然出现一条湍急的河流,墨色的水面泛着粼粼波光。她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水中,冰冷的河水瞬间将她吞没,水流的冲击力带着她急速向下游漂去。沈明渊和江承砚也紧跟着跳入河中,三人在黑暗的河水中沉浮,身后传来追兵的叫骂声和箭矢入水的噗通声,箭羽擦着顾晚笙发梢掠过,激起的水花溅入她口中。
不知过了多久,顾晚笙被水流推到岸边,锋利的鹅卵石划破了她的膝盖。她浑身湿透地爬上岸,河水顺着发梢滴落,打湿了胸前的衣襟。沈明渊和江承砚也陆续上岸,两人浑身沾满水草,沈明渊的绷带已被血水浸透,顺着裤脚滴入河中,将流水染成暗红。他们暂时被甩掉了。江承砚抹去脸上的水珠,发丝紧贴着额角,目光警惕地扫过对岸,但镇国公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得尽快与翠儿汇合。?
三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在树林中穿行,露水打湿了衣鞋,寒意刺骨。突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那声音轻得像猫爪落地,却带着训练有素的节奏。江承砚示意两人停下,自己则如鬼魅般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靠近,靴底碾过落叶却未发出半点声响。片刻后,他搀扶着一个浑身是伤的黑衣人回来,那人胸口插着一支羽箭,箭尾缠着蓝色丝线——那是江家暗卫的标记。?
是江家的暗卫。江承砚的声音低沉沙哑,指尖按在暗卫颈动脉上,他带来了坏消息。黑衣人艰难地张开嘴,血沫从嘴角溢出:江...江玄策公子...他...话音未落,便气绝身亡,眼睛圆睁着望向东方。江承砚握紧拳头,指节发白,青筋在月光下暴起:一定是镇国公下的毒手。玄策他...他为了掩护我们...顾晚笙看着江承砚脸上罕见的悲痛神情,想起江玄策冲进敌阵时决绝的背影,心中也一阵酸楚。?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三短一长,在夜空中回荡。是翠儿的信号!顾晚笙眼睛一亮,那是侯府旧部专用的联络暗号,她在城西破庙!我们快走!三人加快脚步,踩着露水狂奔,树枝划破了他们的衣衫,留下细密的血痕。当他们赶到破庙时,却发现庙门紧闭,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火光,里面一片寂静,只有偶尔响起的柴火爆裂声。?
翠儿!顾晚笙用力敲门,掌心拍在腐朽的门板上发出空洞的声响,是我!门轴发出吱呀声,翠儿满脸惊恐地探出头,发髻散乱,脸上沾着灰渍,身后还躲着几个瑟瑟发抖的乞丐。小姐,我们被跟踪了!翠儿低声说,拽着顾晚笙的衣袖将她拉进门内,那些人...那些人穿着朝廷的官服!?
顾晚笙心中一紧,与沈明渊、江承砚交换了一个眼神。破庙内光线昏暗,只有中央燃着一堆小火,照亮了满地的稻草和碎瓷片。她走进破庙,靴底碾碎了一块瓷片,发出清脆的声响。借着月光仔细查看,墙壁上有新的凿痕,像是匆忙刻下的痕迹,地上散落着一些碎瓷片,其中一片上似乎有字迹。她捡起碎片,凑到月光下辨认,残破的釉面上刻着两个模糊的字:小心...内鬼...?
内鬼?江承砚眉头紧皱,折扇无意识地敲击着掌心,难道我们之中有镇国公的人?沈明渊沉思片刻,断剑拄地发出沉闷的声响:从我们进入云州开始,每一步都仿佛在对方的算计之中。先是密道被发现,再是祖茔的陷阱,还有翠儿被抓...他的目光突然落在江承砚身上,眼神锐利如刀,江公子,江家在云州的势力庞大,为何每次我们陷入危机,镇国公府都能及时赶到??
江承砚脸色微变,衣摆下的手指微微颤抖:沈公子这是在怀疑我?我江家世代忠良,为了保护太子血脉...忠良?沈明渊冷笑一声,剑刃在地面划出火星,那为何江福作为江家管家,会成为镇国公的走狗?又为何江家的暗卫中,有人能轻易泄露我们的行踪?两人剑拔弩张,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火把的光影在他们脸上投下狰狞的阴影。?
顾晚笙站在中间,举起手中的碎片,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不管内鬼是谁,我们都要先活下去,才能为死去的人报仇!翠儿,你说跟踪你的人穿着官服,可看清了是哪个衙门的?翠儿摇摇头,绞着衣角的手指泛白:天太黑,没看清。但他们的口音...像是京城来的。?
话音未落,破庙外突然响起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靴底踏在石板上的声响如同鼓点,由远及近。不好!他们追来了!江承砚一把拉过顾晚笙,指向供桌后方,破庙有暗道,从那里走!四人掀翻供桌,露出下面的青石板,江承砚用力扳动石缝中的铁环,暗道入口缓缓打开,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众人刚进入暗道,就听见破庙的门被撞开的巨响,追兵的脚步声在头顶响起,盔甲摩擦的声响清晰可闻。顾晚笙贴着石壁,能清晰地听到他们的对话:大人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尤其是那个顾晚笙,一定要把她手中的东西带回去!那声音带着京腔,透着颐指气使的傲慢。?
暗道里漆黑一片,四人只能摸索着前行,脚下的石阶布满青苔,滑不留足。顾晚笙感觉空气越来越稀薄,混合着尘土和铁锈的味道,呼吸也变得困难。突然,前方出现一丝光亮,那光亮来自一个转角,他们加快脚步,却发现光亮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江家的老管家,他手中提着一盏灯笼,脸上带着慈和的笑容。?
老管家,你怎么会在这儿?江承砚警惕地问,折扇悄然展开。老管家微笑着,眼神却冰冷如刀,灯笼的光映着他脸上的皱纹,显得格外阴森:江家少爷,老奴等你很久了。他一挥手,暗处涌出数十名黑衣人,手中兵器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将四人团团围住,把玉牌和遗诏交出来,或许还能留你们全尸。?
顾晚笙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心中涌起滔天怒火。原来内鬼一直隐藏在身边!沈明渊和江承砚同时拔剑,断剑与折扇碰撞出清脆的声响。而此时,暗道的顶部突然开始掉落碎石,灰尘弥漫中,整个通道摇摇欲坠,支撑穹顶的木梁发出吱呀的断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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