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蟠龙柱上，晨露顺着琉璃瓦檐滴下，砸在汉白玉地面上，惊得值殿太监缩了缩脖子。
朱元璋踩着方砖进殿时，原本交头接耳的朝臣突然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三十六个执金瓜卫士的甲叶碰撞声，竟比往日响了三倍。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他甩着广袖落座，目光扫过丹墀下的官员。
可刚说完这句，右班最前面的崔御史就唰地跪了下去，朝珠在青砖上磕出清脆的响：臣崔慎行启奏！
朱元璋的眉峰跳了跳。
这崔老头昨日刚递了强纳敌妃的折子，此刻腰间玉牌还沾着未干的墨迹——定是连夜重抄的。
他捏着御案上的和田玉圭，指节渐渐发白。
陛下，崔御史抖着花白胡子，声音像敲在青铜上，昨夜天幕所放影像，言陛下未登基时强纳陈友谅部将遗孀张氏为妃。
臣等食君之禄，理当为君正名。
还请陛下亲口告知群臣，此等腌臜事可是属实？
殿内的龙涎香混着晨露的凉，突然变得刺鼻子。
朱元璋望着崔御史头顶的乌纱帽，眼前闪过昨夜冷宫里那片沾酒渍的瓷片——张氏死前摔碎的那盏梅瓶，碎片上还留着他当年亲手画的并蒂莲。
朕之事，岂容宵小妄议！他拍案而起，玉圭咔地裂成两半。
丹墀下的官员们扑通跪了一片，连站在殿角的司礼监掌印都缩着脖子往后挪。
可就在这死寂里，偏殿的描金屏风突然被掀开，一串珍珠步摇撞出细碎的响。
陛下。
马皇后的声音像一根银针，扎破了满殿的肃杀。
朱元璋猛地转头，就见他结发妻子穿着嫁给他时那身凤冠霞帔——金丝绣的百鸟朝凤在晨光里泛着暖光，可她眼角的细纹比昨日更深了。
皇后？他下意识要扶，却见马氏在丹墀前跪了下来。
十二旒珠翠垂落，遮住了她泛红的眼尾：陛下可还记得，至正二十三年，我们困在应天府？
朱元璋的喉结动了动。
那年陈友谅率六十万大军围城，他在城楼上啃冷饼，马氏在城下给士兵缝甲衣。
深夜他发寒热说胡话，是她用雪水给他擦额头，说：重八，等你坐了龙庭，可别负我。
你说待我登基，定不负你一人。马皇后抬手抚过自己鬓边的白，如今这金銮殿里，有高丽贡的美人，有陈汉降将的遗孀，连当年淮西旧部的女儿都排着队送进宫。
你说的不负，是只负我一个，还是负尽天下女子？
丹墀下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朱元璋望着妻子膝头的绣鞋——那是他当穷和尚时，她连夜纳的千层底。
此刻绣鞋上沾着晨露，像极了那年她跪在破庙前，求老尼施舍半块馒头时，沾在裤脚的泥。
皇后...他伸手要扶，却被马氏轻轻推开。
她抬头时，珠翠晃动间，他看清了她眼底的水光：我不是来闹的。她声音发颤，我就想问问，当年那个会蹲在灶前给我吹火的朱重八，是不是真的死在应天城头了？
乾清宫的红木书案上，朱琅的手机屏幕亮得刺眼。
他盯着直播画面里马皇后颤抖的唇角，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系统刚提示朱元璋的愧疚值暴涨2000点，进度条已经爬到93%了。
苏晚！他冲隔壁寝室喊了一嗓子，把舆论引导术的关键词库调出来！电脑屏幕上，微博话题马皇后质问朱元璋已经挂到了热搜第一，评论区像炸开的蜂窝：原来贤后也有委屈！圣君的誓言原来是保质期的？
朱琅你看！苏晚举着平板冲进来，抖音直播的在线人数破五千万了！
网友都在刷求马皇后后续。她推了推眼镜，眼底闪着光，你猜老朱现在什么心情？
朱琅笑了，指尖划过手机里的系统界面。他现在应该在乾清宫翻旧账本。他调出历史真相卡，马皇后嫁给他时带了全部嫁妆，后来朱元璋杀胡惟庸，是马皇后跪着求他留了宋濂一命。
这些，史书可没写全。
另一边的金銮殿里，朱元璋已经听不见朝臣的窃语。
他望着马皇后起身时扶着腰的动作——她上个月才说腰痛得睡不着，他却忙着翻张贵妃当年的旧信。
退朝。他哑着嗓子挥了挥手，龙袍下摆扫过丹墀时，带落了一片珠翠。
马皇后的步摇在地上滚了两滚，停在崔御史脚边。
老御史捡起来，发现金托里卡着根白发——比晨露还细，比月光还凉。
乾清宫的更漏滴到第七下时，朱元璋还盯着案头的《起居注》。
烛火映着他脸上的皱纹，像刀刻的沟壑。
他翻到至正二十四年那页，上面写着纳张氏为妃，墨迹工整得像刻上去的。
可他记得更清楚的，是张氏捧着他的脸说：我不求名分，只要你偶尔来看看我。
陛下，该用晚膳了。小太监捧着燕窝粥进来，被他挥手打发了。
月光爬上窗棂时，他突然站了起来，龙袍在地上拖出沙沙的响。
冷宫的铜锁还是锈的。
他摸了摸门柱上的刻痕——平安两个字，被岁月磨得只剩两道浅印。
风穿堂而过，带起满地的枯叶，其中一片落在他脚边，叶脉清晰得像张氏当年绣的并蒂莲。
他伸手要推门，指尖碰到铜锁的瞬间又缩了回来。
远处传来打更声，咚——的一声，惊起几只寒鸦。
朱元璋望着门上的封条，突然想起马皇后今天说的话：你说定不负我一人，可这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被你负了？
罢了。他低低叹了口气，转身时龙袍扫过墙根的野菊。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被风吹折的芦苇，摇摇晃晃地消失在宫道尽头。
现代都市的凌晨三点，朱琅的手机突然震动。
系统提示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负面情绪值累计9300，升级进度93%】。
他望着窗外的霓虹灯，突然想起苏晚说的话：老朱要发火了。
果然，半小时后，微博弹出一条热搜：#朱元璋颁布禁言令#。
配图是金銮殿外的黄榜，上面敢议天武者，斩七个字，被晨光映得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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