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madam，我跟他？”
周星星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有些突兀。
他的一根手指夸张地指向自己，另一根手指则不太确定地指向那个刚刚接过棘手大案，此刻却依然气定神闲，仿佛只是在等待一杯下午茶的赵山河。
他脸上的表情，混合了难以置信与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抗拒。
Madam林那双锐利的眼睛扫了过来，像探照灯一样锁定在他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怎么，你有意见？”
她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块掷入水潭，让周星星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没，没意见！绝对没意见！”
周星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立正站好，挺胸抬头，声音洪亮，试图掩盖内心的波涛汹涌。
只是，他那游移不定的眼神，还有微微抽搐的嘴角，暴露了他此刻真实的想法。
跟这么一个深不可测，行事风格完全无法预料，而且财力背景雄厚到令人发指的“土豪”搭档，压力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随时可能被巨浪吞噬的小舢板，而对方则是那艘深不可测的万吨巨轮。
这不仅仅是辅助办案那么简单，这简直是近距离观摩神仙打架，自己还可能被法术余波扫到。
他偷偷瞥了一眼赵山河。
对方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刚才分配给他的连环盗窃案，不过是饭后消遣的小游戏。
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反而让周星星心里的鼓越敲越响。
下午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办公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按照madam林的指示，赵山河与周星星需要外出巡逻，首要任务是熟悉他们即将负责侦办案件的辖区环境。
周星星跟在赵山河身后，亦步亦趋，像个初入职场的小跟班。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警署大楼，来到停车场。
周星星的目光在停车场里那些崭新锃亮的警用巡逻车上扫过，心里还在琢磨着赵sir会开哪一辆出来。
或许会是一辆低调奢华的进口轿车？
毕竟这位可是能把文华东方下午茶当工作餐，见面礼送万宝龙钢笔的主。
然而，赵山河却径直走向了角落里一辆毫不起眼的福特车。
那辆车，怎么说呢。
颜色是那种最普通的灰白色，车漆在岁月的侵蚀下显得有些暗淡，甚至在边边角角的地方，还能看到几处不起眼的刮痕。
车型也是十几年前的老款，方方正正，毫无线条感可言。
跟旁边那些闪闪发光的同僚座驾比起来，它简直像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老古董。
周星星的脚步下意识地慢了半拍。
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辆车，外表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有些陈旧。
与赵山河先前展现出的那种挥金如土的“壕”气，形成了极为鲜明的，甚至是有些刺眼的对比。
开惯了警署那些保养良好、动力充沛的新款警车，周星星此刻看着这辆“老爷车”，嘴角忍不住撇了撇，一丝难以言喻的失望与困惑涌上心头。
他几乎想开口问，赵sir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赵山河却十分自然地掏出钥匙，打开了车门。
“上车。”
他对着还在发愣的周星星示意。
周星星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座椅的包裹感还算舒适，但内饰的陈旧感更加明显。
中控台是老式的物理按键，散发着一股塑料的年代气息。
他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忍住那份好奇。
“我说赵sir，”他侧过头，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你那么有钱，名下豪车应该不少吧？怎么……怎么会开这么一辆，呃，这么有年代感的破车啊？”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是单纯的好奇，不带任何鄙夷。
赵山河已经启动了引擎。
引擎发出的声音倒是意外的平顺，没有预想中的那种老旧机器的嘶吼。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方向盘上，目光平视前方，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低调。”
周星星闻言，愣了一下。
低调？
开这种几乎可以进博物馆的车，也算低调的一种方式吗？
他忽然想起早上那些文华东方的豪华餐点，想起那些万宝龙钢笔。
那种高调的奢华，与眼前这辆朴实无华的福特车，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他有些想不通，这位赵sir的行事逻辑，到底是什么样的。
或许，有钱人的世界，真的不是他这种普通警员能够理解的。
他心里嘀咕着，也许这种车开出去，才真的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吧。
也算是一种极致的“低调”？
车辆缓缓驶出警署停车场，汇入了城市的车流。
赵山河驾驶得很平稳，车速不快不慢。
周星星起初还有些拘谨，但见赵山河并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他便也识趣地闭上了嘴，目光转向窗外。
车辆行驶在繁华的街道上，最终进入了铜锣湾最核心的商业区。
午后的铜锣湾，人潮涌动，如同巨大的蚁群般川流不息。
街道两旁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巨大的电子屏幕闪烁着五光十色的广告。
各种品牌的旗舰店琳琅满目，橱窗里陈列着最新款的商品，吸引着无数购物者的目光。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汽车的尾气，还有各种香水混合在一起的复杂味道。
鼎沸的人声，车辆的鸣笛声，商场播放的音乐声，交织成一片喧嚣的都市交响曲。
周星星看着这片他再熟悉不过的景象，心里却不像往常那样轻松。
他时不时地用眼角余光瞟向驾驶座上的赵山河。
对方依旧专注地开着车，神情平静，仿佛这车水马龙的喧嚣与他无关。
这种沉稳，让周星星莫名的感到一丝压力。
突然，一阵极其刺耳的尖叫声，如同利刃般划破了这片喧嚣的和谐！
那声音凄厉而短促，充满了惊恐。
周星星的神经瞬间绷紧。
只见不远处，SOGO百货的门口，人群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向四周散开。
两辆黑色的大马力摩托车，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如同两头失控的野兽，悍然冲上了人行道！
摩托车后座上各坐着一个戴着头盔的男子。
其中一人身体猛地一探，快如闪电般，一把从一名穿着职业套装的白领女子手中抢过了一个精致的手提包！
女子踉跄一步，发出了第二声惊呼。
得手后，两名“飞车党”没有丝毫停留，猛地拧动油门。
摩托车如同离弦之箭，发出一阵嚣张的咆哮，尾部喷出淡淡的青烟，随即如滑溜的泥鳅一般，蛮横地冲下人行道，硬生生挤开人群，钻进了前方拥挤密集的车流之中，朝着湾仔方向疯狂逃窜。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不过短短数秒。
“靠！飞车抢劫！”
周星星脸色骤变，几乎是本能反应。
他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眼睛死死盯住那两辆正在车流中左穿右插的摩托车尾灯。
他一手迅速抓起仪表台下方的对讲机，动作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慌乱。
“总台总台！这里是重案A组周星星！PC66336！”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但依旧努力保持着清晰。
“铜锣湾SOGO门口发生飞车抢劫案！重复，铜锣湾SOGO门口发生飞车抢劫案！”
“两名嫌犯，男性，驾驶两辆黑色大马力摩托车，车牌看不清，正往湾仔方向高速逃窜！”
“请求支援！请求立刻支援！”
他一边语速飞快地汇报着现场情况，嫌犯特征以及逃窜方向，一边手忙脚乱地试图记下周围的参照物，以便更精确地提供位置信息。
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然而，就在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时，驾驶座上的赵山河却异常冷静。
他甚至没有去看周星星一眼，目光锐利如鹰，早已锁定了那两个在车流中逐渐远去的黑点。
周星星刚结束通话，急促地喘着气，正想问赵山河怎么办，要不要追。
赵山河却先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清晰地传入周星星的耳中。
“坐稳了。”
“啊？”
周星星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向赵山河。
坐稳？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匪徒都快跑没影了！
他正想追问。
只听见“嗡——”的一声巨响，仿佛沉睡的史前巨兽在瞬间苏醒！
身下这辆看似普通，甚至有些破旧的福特车，引擎在刹那间爆发出了一声与其老迈外表完全不相符的、如同猛兽苏醒般的低沉咆哮！
那咆哮声雄浑而充满力量，震得整个车厢都在微微颤抖。
周星星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赵山河的右脚，不知何时已经猛地一脚油门踩到了底！
他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稳定如山，眼神专注而冰冷。
“看我表演。”
赵山河淡淡地说道，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那语气平静得仿佛不是要去追捕亡命劫匪，而是要去参加一场早已胜券在握的游戏。
话音未落。
“吱嘎——！！！”
轮胎与柏油路面之间，爆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尖锐到极致的摩擦声！
一股浓烈的橡胶焦糊味瞬间钻入鼻腔。
整辆福特车如同一支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在瞬间释放！
又如同一支脱离弓弦的利箭，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加速度，猛地弹射了出去！
“呜哇——！”
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推背感，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地将周星星死死地按在了座椅的靠背上。
他的整个身体都失去了控制，脑袋因为巨大的惯性向后猛地一仰，重重磕在头枕上。
他惊恐地瞪大双眼，死死抓住头顶上方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窗外的景象如同按下了快进键，飞速地向后倒退、模糊、拉长，变成了一道道流动的光影。
周围车辆的喇叭声、路人的惊呼声，仿佛都被这恐怖的速度远远甩在了身后。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这……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福特车？
这哪里是什么老旧的代步工具？
这分明是一台披着温顺羊皮的洪荒猛兽！
是一头被刻意隐藏了獠牙与利爪的钢铁巨兽！
直到这一刻，周星星才猛然惊醒，belatedly地，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彻底明白了赵山河之前说的那两个字——“低调”。
他赵山河口中的“低调”，跟自己理解的那个“低调”，根本就不是一个维度，一个层面，一个概念上的东西！
这家伙的低调，是将锋芒尽数内敛，是将真正的实力深藏不露！
而自己，竟然还傻乎乎地以为对方只是个不懂车，或者节俭过头的有钱人。
真是可笑至极！
搭档之间的差距，从这一刻起，在他心中，开始被无限拉大。
那是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他甚至看不到对岸的景象。
而他，正被这头“猛兽”，带着冲向未知的险境。
他的胃里一阵翻腾。
震撼，已经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更多的是一种源于对未知力量的……恐惧，以及一丝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