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苦短。
当最后一丝旖旎从空气中散去,范安,或者说,苏白,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司理理肌肤的温热与香气。
在那个世界,他享受着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快意。
无论是高高在上的国师,还是心机深沉的皇妃,甚至是那个女扮男装、故作坚强的小皇帝,都只是他棋盘上增添乐趣的棋子。
但此刻,他的意识早已抽离了那片温柔乡。
鼻尖萦绕的不再是女子的体香,而是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与铁锈气味。
耳边回响的也不再是动人的呻吟,而是绝望的惨叫与钢铁摩擦的轰鸣。
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场正在上演的末日悲歌。
苏白的目光淡漠,如同巡视自家园圃的神明,穿透了下方混乱、肮脏的战场,最终锁定在了城墙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在那里,一场微不足道,却足以改变此世主角命运的悲剧,正行至终章。
“生驹!快躲开!”
声嘶力竭的呐喊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蒸汽咆哮中。
一个名为逞生的少年,被一只身躯腐烂、心脏却闪烁着诡异光芒的怪物死死压在身下。
那怪物的獠牙已经对准了他脆弱的喉管。
旁边的生驹,双目赤红,那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但恐惧之下,是更深沉的、赌上一切的决绝。
他双手死死攥着一杆造型粗糙的武器。
那是他呕心沥血的发明,足以贯穿卡巴内心脏钢铁皮膜的——“贯筒”。
他准备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充当另一个方向扑来怪物的诱饵。
用自己的感染,去为挚友换取那万分之一的生机。
他很清楚,一旦被卡巴内咬中,自己便不再是人类。
但他更无法接受,眼睁睁看着同伴在自己面前,被活生生撕碎。
“可恶啊!!”
一声发自灵魂深处的怒吼。
生驹放弃了所有防御,身体前倾,主动朝着那只张开利爪的卡巴内,迎了上去。
他已经做好了觉悟。
用自己这条卑微的性命,去换取同伴的生存。
用自己的死亡,去验证手中武器的荣耀。
然而,就在那只卡巴内散发着腥臭的尖锐利爪,即将撕裂生驹手臂皮肤的前一刹那。
一道金色的流光,凭空出现。
那光芒华丽,尊贵,完全不属于这个被硝烟与绝望笼罩的灰暗世界。
它仿佛撕裂了时间的流动,以一种无视物理规则的姿态,后发而先至。
“咻——噗嗤!”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穿透声。
那是一柄造型古朴、枪身之上雕刻着玄奥繁复符文的骑士长枪。
它不像是被投掷而来,更像是从另一个维度降临,精准无比地从那只卡巴内的眼窝穿入,自后脑贯出。
恐怖的巨力,将那怪物的躯体狠狠钉死在了后方的冰冷墙壁之上。
卡巴内所有的动作,都凝固在了距离生驹皮肤不足一公分的地方。
腥臭的涎水,甚至滴落在了生驹的衣袖上。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
生驹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看着近在咫尺,还在微微抽搐的怪物残骸。
又抬起头,看着那柄插在怪物头上,枪身仍在嗡嗡震颤的华丽长枪。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紧接着,未等他反应过来。
另一件锁链形态的宝具从天而降,那锁链流动着暗金色的光泽,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
它无比精准地一分为二,分别卷住了他的腰部,和倒在地上、几乎昏厥的逞生。
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将他们二人从死亡边缘的墙角,直接拉到了后方一处绝对安全的开阔地带。
“得……得救了?”
逞生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恐惧,交织在他扭曲的脸上。
生驹却怔怔地抬起头,望向了远处。
那个身影,悬浮在半空之中。
他的周身,环绕着成千上万柄剑、枪、戟、斧,如同一个缓缓转动的星环,每一柄武器都散发着令灵魂战栗的威压。
他就像是神话中走出的神明,俯瞰着下方这片炼狱。
无法理解。
无法想象。
巨大的震撼与感激,瞬间填满了生驹的内心,让他几乎忘记了如何呼吸。
就在这时。
一道娇小的身影几个起落,如同一只迅捷的燕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苏白的身旁。
是无名。
她稳稳地落在苏白身边,脚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那双清澈的湛蓝色眼眸,此刻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
她看到了苏白那近乎神迹的手段。
更看到了他仅仅是随手一掷,就轻而易举地,改变了一个人本该“死去”的命运。
这种随意干涉他人命运的姿态,这种高高在上的、近乎“神明”的姿态,让她本能地产生了无法遏制的好奇。
但同时,常年在其“兄长大人”天鸟美马的麾下,所接受的“弱肉强食,强者支配”的残酷教育,又让她对眼前这个深不可测,完全无法掌控的男人,抱持着极高的、已深入骨髓的警惕。
那不是对敌人的警惕。
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对于未知、对于绝对力量的忌惮。
这个男人。
他究竟是怜悯世人,前来终结灾难的“救世主”。
还是,另一个比兄长大人更加可怕,更加无法揣度的“支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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