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裂隙的内部并非一片虚无,而是光与影的混沌旋涡。诸葛剑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无数无形的丝线拉扯、撕裂,再重组。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每一个都足以让意志最坚定的人精神崩溃。
他看到了甲申之乱的血流成河,八奇技的创造者们在绝望中各自奔逃,脸上带着无法言说的恐惧。他看到了周圣将一颗跳动的黑色心脏按入一个婴儿体内,那婴儿的眉心,竟有与他一模一样的胎记。他又看到了祖父诸葛鸿与守密者初代阁主在一座悬崖边对弈,棋盘上黑白子纵横,演化的却是星辰生灭的轨迹。“此为‘噬道’之劫,”初代阁主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唯有‘补天’,方有一线生机。”
“放弃吧……”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在他灵魂深处响起,那正是银鳞面具人,或者说,是他自己影子的声音,“与我融合,你将拥有吞噬一切‘道’的力量,成为这时空唯一的主宰。何必苦苦挣扎?”
与此同时,红绡化作的三目蝌蚪符号在他皮肤下游走,带来一阵阵清凉的刺痛感。祖父手记中那句“三目蝌蚪不是符号,是眼睛”的话语,如同晨钟暮鼓,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不!”诸葛剑怒吼,意志力在瞬间凝聚成一点,“我不是任何人的容器,更不是什么吞噬世界的怪物!我就是我,诸葛家的诸葛剑!”
他猛地睁开双眼。那混沌的旋涡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黑暗。脚下是冰冷坚硬的石质地面,空气中弥漫着尘封了不知多少年的霉味与一股淡淡的药草苦味。他正身处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中,四周墙壁上刻满了繁复的符文,这些符文与机关城石壁上的逆向符文截然不同,它们仿佛在缓缓流动,散发着一股镇压万物的威严气息。这里,无疑就是天机阁的最底层。
“滴答……滴答……”
倒计时的声音在脑海中无情地响起,提醒着他所剩无几的时间。诸葛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举起手中的青铜钥匙,试图寻找锁孔,却发现整个石室浑然一体,竟无一处门窗。
他忽然想起了祖父手记上的提示。他尝试着将炁流注入双眼,观想那三目蝌蚪的形态。刹那间,整个世界在他眼中都变了模样。空气中不再是虚无,而是流淌着五颜六色的炁,墙壁上的符文也不再是死物,而是一个个由能量构成的精密节点,共同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用于镇压和封印的阵法。
他的目光落在了石室中央。在那里,能量的流动最为薄弱,仿佛是整个大阵的阵眼。他走上前去,将青铜钥匙轻轻放在了地面上。
“嗡——”
钥匙与地面接触的瞬间,整个石室的符文都亮了起来,耀眼的金光将黑暗驱散。地面缓缓裂开,一个石台从中升起。石台上没有秘籍,没有法宝,只有一本厚重的、用不知名金属打造的书册,以及一截枯萎的树枝。
诸葛剑拿起那本书册,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入手却无比沉重。他翻开第一页,上面记载的并非功法,而是一段段尘封的历史,记录者正是三十年前消失的、红绡的师父。
“我终于找到了这里,天机阁的根基,亦是所有秘密的坟墓。原来,守密者组织成立的初衷,并非守护八奇技,而是为了镇压‘噬道者’。每一代身负八奇技传承的人,都有可能在力量失控时转化为‘噬道者’,成为吞噬同类、渴求‘道’之本源的怪物。”
“周圣前辈惊才绝艳,他推算出‘噬道’之劫将起,于是将自己参悟的‘风后奇门’一分为二。‘奇门’之术,他传给了诸葛家,用以洞察天机,布局天下;而‘风后’之秘,他则封印于一道血脉之中,这道血脉,便是‘补天手’。”
“补天手,并非一种奇技,而是一种体质,一种能够修复、净化、甚至‘补全’世间一切残缺法则与力量的血脉。他们的使命,就是寻找并引导那些濒临‘噬道’的奇技传人,助其勘破心魔,回归正途。若引导失败,则将其彻底净化,以防后患。”
书册的记载到这里戛然而止,后面的书页竟是一片空白。诸葛剑的心沉了下去,这最重要的信息,关于“补天手”究竟是谁的线索,竟然断了。
他焦躁地看向那截枯萎的树枝,它看起来平平无奇,仿佛随手都可以在路边捡到。他再次运转“三目之眼”,这一次,他看到了不同的景象。那枯枝的内部,竟有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生命能量在流动,其形态宛如一道微缩的、不断变化的太极图。
“生机……修复……补全……”诸葛剑喃喃自语,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形成。他伸出手指,逼出一滴鲜血,滴落在那枯枝之上。
鲜血触碰到枯枝的瞬间,异变陡生!那截枯枝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生命力,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根、发芽、抽条,转眼间就长成一株半人高的小树。树叶翠绿欲滴,每一片叶子的脉络,都构成了一个玄奥的符文。树顶上,更是结出了一枚拳头大小、通体如玉的果实。
果实表面光华流转,渐渐浮现出两个古老的篆字——“羲和”。
而在果实内部,一幅动态的星图正在缓缓运转。其中,一颗星辰格外明亮,星图下方还有一行小字:“西蜀之地,青铜神树,月圆之夜,静候归人。”
“羲和……西蜀……青铜神树……”诸葛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羲和,上古神话中太阳神的母亲。而西蜀的青铜神树,更是与古蜀文明的神秘祭祀息息相关。难道说,“补天手”的后裔,竟隐居在那个地方?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的倒计时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时间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同时,一股强烈的饥饿感从他灵魂深处涌来,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噬道者”之影正在苏醒,贪婪地窥视着眼前这颗充满生命能量的果实。
“不能吃!”诸葛剑的理智告诉他,这颗果实是寻找“补天手”的信物,绝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而毁掉。他强忍着那股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冲动,用风后奇门的力量将果实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收入怀中。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赶往西蜀!
可怎么离开?他环顾四周,石室的墙壁依旧坚不可摧。忽然,他的目光被那本金属书册吸引。他走过去,将书册重新合上,发现书册的背面,竟有一个与青铜钥匙一模一样的凹槽。
他心中一动,将钥匙插入凹槽。只听“咔嚓”一声,书册竟从中间裂开,露出一条深不见底的、向下的螺旋阶梯。阵阵阴风从下方吹来,其中夹杂着水流的声音。这显然是一条不为人知的密道。
没有丝毫犹豫,诸葛剑踏上了阶梯。他沿着阶梯一路向下,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水流声越来越清晰。最终,他走出了密道,发现自己身处一条地下暗河的岸边,河水冰冷刺骨,正湍急地流向未知的前方。不远处,有微弱的光亮传来,似乎是一个出口。
他心中一喜,正准备顺着光亮走去,一个熟悉而又沙哑的声音却在他身后响起。
“诸葛小友,你要去哪?”
诸葛剑猛地回头,瞳孔骤然收缩。只见玄影正站在密道的出口处,面具下的那只独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芒,看不出是敌是友。
“玄影护法?”诸葛剑警惕地握紧了拳头,体内的炁开始暗暗运转,“你在这里做什么?”
玄影一步步向他走来,步伐沉重,他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青铜面具,露出了那张布满狰狞疤痕的脸。他没有回答诸葛剑的问题,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缓缓开口道:“阁主已经下令,将你列为守密者最高级别的叛逃者,格杀勿论。”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诸葛剑的心沉到了谷底。
然而,玄影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愣在了原地。
“但是,”玄影的独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在作为守密者护法之前,我首先是诸葛鸿的故人之子。我欠你父亲一条命。所以,在他们找到你之前,我得做出我自己的选择。”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