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内的空气污浊而沉重,混合着尘土、霉味、汗臭,以及那堆“失败品灵丝”散发出的诡异复合气味——酸涩、焦苦、陈腐中带着一丝顽固的辛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颗粒感,刺激着喉咙。
赵铁柱靠着冰冷的石壁,那条骨折的左腿肿胀得吓人,皮肤呈现不祥的青紫色。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带来钻心的剧痛,让他黝黑的脸庞扭曲,牙关紧咬,发出压抑的嘶嘶抽气声。他手里还攥着半根黑硬如石的“失败品灵丝”,上面留着几个深刻的牙印,却再也啃不动了——不是不想,是实在没力气了。那玩意儿提供的热量,远不足以抵消伤痛和失血带来的巨大消耗。他的眼神开始涣散,巨大的身躯微微颤抖,体温却在下降。
“赵师兄!撑住!”林翠花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强迫自己冷静,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条,试图重新固定赵铁柱松散的夹板。她的动作带着强迫症般的细致,但手指也在微微发抖。她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精致的妆容(如果还有的话)早已被汗水和灰尘取代,身上多处擦伤,最要命的是饥饿带来的阵阵眩晕。她偷偷看了一眼陈苟怀里那瓶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琉璃脆壳”,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陈苟靠在另一侧石壁,怀里紧紧抱着那本油腻的账册和最后的“琉璃脆壳”。他闭着眼,似乎在假寐,但大脑却如同最精密的罗盘,在黑暗中疯狂运转,扫描着安全屋内外的一切信息。
听觉:安全屋外的厮杀声、爆炸声并未停歇,但似乎……转移了方向?主峰那边火光冲天,爆鸣声密集如雨!而靠近后山悬崖的这片区域,反而相对安静了些,只有零星的兵刃交击和惨叫从远处传来。黑煞谷的主力,被贾长老那番强行解读的“陈苟奇谋”吸引到主峰去了?还是说……他们暂时放弃了这片鸟不拉屎的角落?
触觉:地面依旧在轻微震动,但频率降低了。空气的流动……洞口藤蔓缝隙透进来的风,似乎带着硝烟和……血腥之外的一丝潮湿水汽?这印证了他对地下水脉方向的猜测。
嗅觉:除了固有的污浊气息,洞口方向似乎飘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混合着汗臭和……算盘珠子油腻气的味道?孙有财?那老小子没死?在附近徘徊?
味觉:嘴里残留的“琉璃脆壳”的霸道辣味和油香,是此刻唯一的慰藉,也是支撑他清醒的薪火。
被迫害妄想综合评估:
外部威胁(黑煞谷):暂时降低(主力被引开/此地价值低),但残余散兵游勇威胁仍在。风险等级:乙等(高)。
内部威胁(孙有财):确认存活,位置不明,动机不明(报复?夺回账册?寻求庇护?)。风险等级:甲等(极高)!此人精于算计,比黑煞谷莽夫更危险!
生存资源:极度匮乏!清水即将耗尽!灵谷粉见底!“琉璃脆壳”仅存三瓶!赵铁柱伤势恶化,急需救治!林翠花体力透支!风险等级:甲等(致命)!
士气/稳定性:赵铁柱濒临崩溃!林翠花强撑!自身……靠辣条和妄想硬撑!风险等级:乙等(高)。
“必须主动!”陈苟猛地睁开眼,眼中血丝密布,却闪烁着决断的光芒。被动等待,只有死路一条!备案“废墟求生·辣条外交”启动!
核心策略:以“琉璃脆壳”为核心稀缺资源,撬动信息、物资、甚至……暂时的盟友!目标:孙有财!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最小的一瓶“琉璃脆壳”,拔开净味瓶的软木塞。瞬间,那霸道纯粹的辛辣香气如同黑暗中点亮的一盏明灯,蛮横地冲破了安全屋内的污浊气息,霸道地钻入每个人的鼻腔!
赵铁柱涣散的眼神猛地聚焦,如同饿狼般死死盯住那抹红亮的光泽,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林翠花也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疲惫的眼中闪过一丝渴望。
陈苟无视两人炽热的目光,用两根削尖的铁线豆茎秆(安全屋角落捡的),极其吝啬地夹出两根红亮酥脆的“琉璃脆壳灵丝”。他没有吃,而是将它们小心地放在一片相对干净的枯叶上,推向洞口的方向。
“孙师兄,”陈苟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穿透藤蔓缝隙,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外面风大,血腥味重。这点‘提神醒脑’的小玩意儿,或许能压压惊,暖暖身子?”
安全屋外,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呜咽。
几息之后,一个刻意压低、带着惊疑不定和浓重油腻感的声音响起,正是孙有财:“……陈师弟?好……好手段啊!贾长老都夸你是‘防御奇才’了!躲在这乌龟壳里,倒是安稳!”
陈苟心中冷笑,嘴上却依旧平静:“孙师兄谬赞。不过是些防野猪拱田的土方子,歪打正着罢了。比不得师兄执掌庶务,运筹帷幄。这乱世之中,师兄能带着‘吃饭的家伙’全身而退,才是真本事。”他特意加重了“吃饭的家伙”几个字,目光扫过怀里的账册。
外面的孙有财沉默了。显然,陈苟点破了他怀揣账册跑路的事实。
“哼!”孙有财的声音带着一丝被看穿的恼怒,但更多的是对那诱人香气的贪婪,“陈师弟,明人不说暗话!那账册……是宗门的命根子!你拿着烫手!不如……”
“不如互通有无?”陈苟截断他的话,将枯叶上的两根“琉璃脆壳”又往前推了推,“账册在我手里,是烫手山芋,也是护身符。在师兄手里,是东山再起的资本。师兄精通庶务,想必知道现在什么最金贵?”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蛊惑:“不是灵石!不是法器!是能让人在绝境里保持清醒、有力气逃命的‘硬通货’!是能撬开某些人嘴巴的‘敲门砖’!师兄觉得,我这‘劲爽灵丝’,值不值这个价?”
安全屋外再次陷入沉默。但陈苟能听到外面传来压抑的、喉咙滚动的声音。孙有财心动了!
“……你想知道什么?”孙有财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一丝妥协和急切。
辣条外交第一步:建立沟通渠道!成功!
“第一,”陈苟语速飞快,“宗门现状!黑煞谷主力动向?长老们是战是逃?还有多少抵抗力量?”
“……哼!苟不理那几个老狐狸,早就带着核心弟子和库藏从后山秘道溜了!留下我们当炮灰!”孙有财的声音充满怨毒,“贾正经、郝积极那两个蠢货还在主峰装模作样地抵抗,吸引火力呢!黑煞谷主力被他们和之前发狂的灵兽拖住了,但外围散兵不少!抵抗?除了几个死脑筋的执事,早他娘跑光了!”
果然!长老们跑得最快!陈苟心中冷笑。这信息很重要,意味着主峰是漩涡中心,远离为妙!外围散兵是主要威胁。
“第二,”陈苟继续,“最近的、相对安全的撤离点!或者……能暂时藏身、获取补给的地方!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后山东南三十里,有个废弃的‘火磷矿洞’,入口隐蔽。早年矿脉枯竭就封了,但里面岔道多,深处还有地下暗河分支,或许……能躲一阵。”孙有财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至于补给……附近有个被黑煞谷洗劫过的‘百草园’外围药圃,运气好或许能扒拉点止血草、野果什么的……但很危险!”
火磷矿洞!地下暗河!陈苟精神一振!这与他“鱼入大海”的备案方向吻合!关键情报!
“第三,”陈苟的声音冷了下来,“赵铁柱的腿!需要什么药?哪里能最快搞到?别耍花样!他要是废了或者死了,下一个被丢出去当诱饵吸引追兵的,可就不一定是谁了!”他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利用孙有财的恐惧和自私。
孙有财显然被噎住了,外面传来他气急败坏的低声咒骂。片刻后,他才不情愿地道:“续骨生肌的‘玉髓膏’最好!但那是内门灵药,现在想都别想!次一点的‘黑玉断续散’……庶务堂库房底层角落或许还有几盒压箱底的陈年旧货!但现在库房肯定被黑煞谷占了!或者……去百草园碰碰运气,找‘接骨草’、‘血竭藤’自己捣!”
玉髓膏没戏。黑玉断续散在沦陷区。百草园……风险极高,但似乎是唯一的选择。陈苟记下了药名。
“很好。”陈苟将枯叶连同那两根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琉璃脆壳”,缓缓从藤蔓缝隙推了出去,“这是定金。矿洞地图、百草园药圃位置图,还有……黑玉断续散在庶务堂库房的具体位置,画出来。要快!我们的耐心和‘灵丝’一样有限!”
外面传来孙有财手忙脚乱摸索纸张(或者兽皮?)和急促书写的声音,伴随着他贪婪地抓起“琉璃脆壳”塞进嘴里的、近乎呜咽的满足咀嚼声。
很快,一张被揉得皱巴巴、沾着油渍的粗糙兽皮,从缝隙塞了进来。上面用炭笔潦草地画着简易地图和标注。
陈苟一把抓过,借着洞口藤蔓缝隙透进的微弱天光,迅速扫视。
火磷矿洞位置清晰,标注了隐蔽入口特征。
百草园外围药圃位置,标注了相对安全的接近路线(绕开主要交战区)。
庶务堂库房内部结构简图,黑玉断续散的位置用醒目的叉标注在底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库房东南角狗洞可入,慎之!”
信息详尽!孙有财为了“辣条”,算是掏了点压箱底的东西。
“合作愉快,孙师兄。”陈苟将兽皮地图贴身藏好,“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后,洞口位置随你处置。祝师兄……财源广进。”最后一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哼!”孙有财在外面冷哼一声,脚步声快速远去,显然也不想多待。
辣条外交,初步达成目标!获取了关键生存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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