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与药草的气息刺鼻地交织在昏暗的房间内,陆玄跪在母亲床榻前,紧紧握着那只枯瘦如柴、布满青筋的手。
油灯如豆,映照着母亲苍白如纸的面容,她的呼吸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
“玄儿……咳咳……”母亲费力地睁开浑浊的眼睛,声音嘶哑而断续,“记住……天命……天命是笔写的……你可以……撕……”
话未说完,剧烈的咳嗽让她几乎窒息。
陆玄心如刀绞,泪水模糊了视线:“娘,您别说了,您会好起来的!”
母亲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枕下摸出一块玉佩,塞入陆玄掌心。
那玉佩触手温润,却透着一股奇异的血色光泽,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
“这是……反骨玉……戴好……别……别信……”
“别信什么?娘!您告诉我!”陆玄嘶声喊道。
然而,母亲的手骤然垂落,眼神中的最后一丝光彩彻底熄灭。
“娘——!”
撕心裂肺的悲鸣,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
掌心的“反骨玉”陡然滚烫,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力量顺着他的手臂悄然蔓延。
葬礼简陋而仓促。
三天后,陆玄带着满心悲怆与疑惑,回到了他自幼成长的玄天宗。
养父,亦是玄天宗宗主陆九渊,曾待他视如己出,是他唯一的依靠。
然而,当陆玄踏入宗主大殿,看到的却是一张冰冷陌生的脸。
陆九渊高坐宝座,往日温和的眼神此刻锐利如鹰,审视着陆玄,那目光中带着一丝陆玄从未见过的探究,以及……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森然杀意。
“玄儿,你回来了。”陆九渊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让陆玄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你母亲……节哀。”
“谢师尊关心。”陆玄低头,掩去眼中的失落与困惑。
他敏锐地察觉到,随着自己情绪的起伏,体内似乎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隐隐躁动,与掌心那块反骨玉遥相呼应。
“你母亲临终前,可曾对你说了什么特别的话?”陆九渊状似随意地问道,手指却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一下下,都敲在陆玄的心上。
陆玄心中一凛,想起母亲那句“天命是笔写的,你可以撕……”以及那句未说完的“别信……”,他本能地选择了隐瞒:“母亲病重,神志不清,只嘱咐孩儿要听师尊教诲。”
陆九渊眼神微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是么?那就好。”
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陆玄感到胸口那股躁动愈发强烈,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翌日,宗门大殿钟声九响,所有弟子齐聚。
陆九渊一身玄色宗主袍,面容肃穆,站在高台之上,声音如洪钟般传遍整个广场:“诸位弟子,今日召集尔等,乃是有一桩关乎宗门生死存亡的大事宣布!”
众弟子哗然,议论纷纷。
陆九渊目光扫过人群,最终定格在陆玄身上,那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锋。
“三日前,本座夜观天象,得天道启示!”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启示中指明,我玄天宗将出一位弑师夺宝、颠覆宗门之逆徒!”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陆玄如遭雷击,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而这位逆徒……”陆九渊缓缓抬手,指向人群中的陆玄,“便是我陆九渊的养子——陆玄!”
“轰!”
人群炸开了锅。
无数道或惊愕、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齐刷刷射向陆玄,将他钉在原地。
“不可能!”陆玄脸色煞白,矢口否认,“师尊,这绝无可能!孩儿对师尊、对宗门忠心耿耿,怎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天道启示,岂容你置喙!”陆九渊声色俱厉,“你命中注定,身负反骨,必将为祸宗门!为保玄天宗千年基业,为保众弟子安危,今日,本座不得不大义灭亲,对你施以‘洗心术’,洗去你的恶念,重塑你的命格!”
洗心术!
陆玄浑身剧震。
他曾听闻,这是一种极为霸道残酷的秘术,受术者轻则神智错乱,重则魂飞魄散,沦为行尸走肉!
这哪里是洗心,分明是要废了他!
“师尊!您不能这样对我!这是诬陷!”陆玄悲愤交加,体内那股奇异力量因情绪剧烈波动而疯狂奔涌,掌心的反骨玉更是烫得惊人。
“拿下!”陆九渊面无表情,大手一挥。
数名执法堂弟子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灵力绳索瞬间缠绕住陆玄的四肢。
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
陆玄被强行押上大殿中央早已准备好的“问心台”。
那是一块幽黑的石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气。
“陆玄,你可知你生父当年是如何死的?”陆九渊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
陆玄猛地抬头,眼中充满血丝。
“他便是弑师夺宝,被其师门清理门户!”
“不……不可能!”陆玄嘶吼,他不信!
“哼,冥顽不灵!”陆九渊冷哼一声,“问心幻境,开!”
随着他话音落下,问心台上的符文骤然亮起,一股强大的精神力瞬间侵入陆玄的脑海。
刹那间,陆玄只觉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陡然变幻。
他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手持利刃,刺入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胸膛。
那老者临死前,而那个行凶的身影,隐约间,竟与他有几分相似!
“看清楚了吗?那便是你的父亲!弑师的场景,是不是很熟悉?这便是你的宿命!”陆九渊的声音如同魔咒,在幻境中回荡。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我!”陆玄在幻境中痛苦嘶吼,意识几近崩溃。
他感到自己的意志正在被一点点瓦解,仿佛真的要接受这被强加的命运。
就在他即将沉沦之际,胸口那块滚烫的反骨玉猛然爆发出璀璨的血色光芒!
“天命是笔写的……你可以撕……撕了它!”母亲临终前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在他脑海中炸响!
“撕了它!”
“我命由我不由天!”
陆玄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眸子不再迷茫,而是充满了不屈的火焰与对自由意志的无尽渴望!
“我不是他!我也不是你手中的棋子!”陆玄仰天怒吼,体内那股积蓄已久的力量,那源自血脉深处、被反骨玉彻底激发的“神话源力”,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苏醒,轰然爆发!
“铮——!”
一声清越至极的剑鸣,自陆玄体内响起,并非真正的剑,而是心灵意志的极致凝聚!
一道纯粹至善、却又锋锐无匹的金色剑光,从他天灵盖冲天而起,瞬间照亮了整个大殿!
“至善剑心?!这怎么可能!”陆九渊瞳孔骤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
他推演的天命,明明是陆玄身负魔胎,必将堕入邪道,怎么会觉醒代表极致正道与守护的“至善剑心”?!
“咔嚓!咔嚓!”
缠绕在陆玄身上的灵力绳索寸寸断裂!
禁锢他的问心台符文瞬间黯淡,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给我破!”
陆玄一拳轰出,金光裹挟着沛然莫御的力量,直接将数名试图再次禁锢他的执法堂弟子震飞出去,口喷鲜血。
他身形如电,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如一道金色闪电般冲出大殿,几个起落便消失在玄天宗的山门之外。
“竖子!休走!”陆九渊暴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无尽的杀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陆玄头也不回,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与玄天宗,与陆九渊,恩断义绝!
夜色如墨,寒风刺骨。
陆玄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在崎岖的山林中亡命奔逃。
体内刚刚觉醒的神话源力尚未完全掌控,每一次运转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但胸中那股不屈的意志支撑着他。
他不知道,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而织网之人,除了他的养父,还有那些他曾经以为可以信任,甚至……亲近的人。
他更不知道,就在他逃离宗门后不久,一道纤细玲珑的倩影,正奉着某个他意想不到的命令,循着他留下的微弱踪迹,悄然追来。
她的任务,是劝他回头。
她的内心,却远比这简单的任务复杂得多。
风声鹤唳,前路茫茫,一场席卷整个修真界的风暴,已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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