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大竹峰偏殿内烛火微弱,映照着林烬紧绷的脊背。他盘膝坐在蒲团上,双眼微阖,体内的真气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游走经脉。每一分力道都控制得恰到好处,不敢有丝毫偏差。
他已经在这间偏殿被软禁了三天。
青云门对他的怀疑并未因田不易的庇护而消散,反而在暗中收紧。执法堂的弟子轮番看守,房中更是布下了“九霄锁灵阵”,只要他稍有异动,便会触发警报。但林烬知道,自己必须离开——他要见田不易,更要查明草庙村的真相。
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节奏规律,是换岗的时辰到了。
林烬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窗棂上。那道身影如月光般清冷,悄无声息地落在窗边。她没有敲门,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一抬手,一道淡蓝色的剑光自她指尖流转而出,轻巧地触碰墙角的符文。
禁制微微一震,光芒黯淡了一瞬。
林烬没有迟疑,迅速起身,脚步极轻地走到门口。他握住门把手的一瞬间,外面的脚步声刚好走过。
他推门而出,陆雪琪已站在廊下,白衣如雪,神情冷然。
“你疯了。”她的声音低不可闻,“若被人发现……”
“你不是也在帮我?”林烬低声回应,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感激。
陆雪琪没有看他,只转身向前走去。她的步伐稳健,却又刻意放慢,为林烬留出足够的时间避开巡逻弟子的视线。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回廊,绕过小径,直到来到一处僻静的竹林深处。林烬停下脚步,望着眼前女子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为什么?”他问。
陆雪琪终于回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因为我知道,你不该被这样对待。”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林烬心头一震。
他们之间从无太多言语,可每一次交集,都仿佛在彼此心底留下一道刻痕。她是他最不该靠近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在他最孤独的时候,愿意相信他的人。
“我要去藏经阁。”林烬最终开口。
陆雪琪点头:“我来引开巡逻之人。”
?
夜风穿林,带起阵阵竹叶沙响。
藏经阁高耸入云,古籍无数,寻常弟子不得擅入。但林烬清楚,那里藏着关于血菩提的线索。他记得在流波山战斗之后,焚香谷弟子曾提到过“巫族禁术”——这绝非巧合。
陆雪琪果然如约引开了巡逻弟子,林烬趁机潜入阁楼。他熟门熟路地穿梭在书架之间,最终停在一排陈旧的木柜前。
他翻开一本残卷,手指微微颤抖。
“血菩提,乃巫族祭司所持之物,蕴含天地幽冥之力,能通生死、御魂魄。相传其源出自南疆十万大山,后流入中原,一度为青云门所得,封存于……”
字迹在此处模糊不清,仿佛被人刻意抹去。
林烬皱眉,继续翻找其他书籍,却再未找到更多相关信息。他合上书页,心跳沉重。原来,血菩提并非魔道邪物,而是源自巫族——那个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古老族群。
他忽然想起阿奴说过的话:“南疆的一切,与你有关。”
难道……这一切真的与她有关?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林烬猛地回头,看到陆雪琪站在门口,神色凝重。
“时间不多了。”她低声说,“快走。”
林烬点头,将书册放回原位,随她一同离开。
?
回到大竹峰时,天已近破晓。林烬一路隐匿气息,借着晨雾掩护,顺利抵达田不易的小院外。
他正欲叩门,却被陆雪琪伸手拦住。
“等等。”
她眉头微蹙,目光扫向四周,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
林烬也屏息凝神,感知四面八方的气息流动。下一瞬,他脸色一变——东南方向,三股阴寒气息正在逼近!
“影卫!”他低声吐出两个字。
这是苍松道人直属的暗杀部队,专门负责清理青云门内部的隐患。如今出现在这里,显然是冲着他来的。
陆雪琪眼神一冷,手中天琊剑轻轻一挥,一道冰霜悄然蔓延至地面。她迅速在林烬身前布下数道冰晶陷阱,随后低声提醒:“我拖住他们,你去找田不易。”
“不行!”林烬摇头,“你一个人太危险。”
“你以为我是在帮你?”她回头看他,眼中竟有一丝罕见的情绪波动,“我是为了……我自己。”
林烬怔住。
她没再解释,转身迎向来袭之人,白衣如雪,剑光凛冽。
林烬咬牙,不再犹豫,闪身进入小院。
屋内,田不易早已醒来,正坐在桌前静静等待。他看到林烬进来,叹了口气:“你还是忍不住。”
“师父,我想知道真相。”林烬直视他的眼睛,“草庙村的事,到底是谁做的?”
田不易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有些事,你现在知道了,并不能改变什么。”
“但我必须知道。”林烬的声音透着压抑的愤怒,“我不甘心一直被蒙在鼓里!”
田不易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柜子前取出一枚玉简,递给他:“这是我当年无意中得到的东西,或许能解答你的疑问。”
林烬接过玉简,指尖微颤。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好!”田不易脸色一变,“他们动手了!”
林烬猛然回头,只见窗外一道黑影掠过,寒光一闪,一名影卫已然扑向陆雪琪。
她脚尖点地,身形如蝶,天琊剑横空划出一道凌厉弧光,逼退对方。然而另一名影卫趁机从侧翼袭来,手中短刃直取她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林烬暴喝一声,焚世莲种瞬间燃起赤红光芒,一道火纹自他脚下蔓延而出,炸裂开来,将敌人震退数步。
“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林烬怒吼。
其中一名影卫冷笑一声,袖口一抹金线刺绣在火光中清晰可见——那是“苍松”二字。
林烬瞳孔骤缩。
苍松……竟然已经出手了。
陆雪琪挡在他面前,喘息略重,却依旧挺直脊背:“我们得离开这里。”
林烬点头,握紧手中的玉简,心中一片冰冷。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无法回头了。
?
密林边缘,林烬与陆雪琪并肩疾行,身后追兵未远。
她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林烬。”她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走上一条违背师门的道路……我会怎么办?”
林烬愣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却笑了,笑容清冷如初春的雪:“别误会,我不是在威胁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希望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
话音落下,她转身继续前行。
林烬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夜风吹拂,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玉简,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动摇。
他以为自己一直在寻找真相,可现在才发现,也许真正难寻的,是面对真相时,该如何走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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