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身影。
如同从最深沉的墨汁中凝聚而成。
他们静静伫立在床榻之前,与殿内浓得化不开的阴影几乎融为一体,界限模糊。
明明殿内没有一丝风的流动,窗户紧闭,烛火都燃烧得异常安静。
李彻却感觉到一股透骨的冰冷寒意,正沿着他的脊椎,一节一节,缓慢而执拗地向上攀爬。
那寒意是如此真实,让他的每一根汗毛都控制不住地根根倒竖起来,皮肤上泛起细小的疙瘩。
为首那人,身着一袭雪白的长袍。
那白色在昏暗的寝宫中,显得格外刺眼,如同雪山之巅的积雪,不染尘埃。
他的一头长发,是同样的银白,柔顺地披散在肩后,微微晃动间,似有流光闪烁。
面容俊美到了一种近乎妖异的程度,五官精致得如同神工雕琢,却又带着一种非人的疏离感。
然而,那双血色的眸子,却破坏了这份美感,或者说,赋予了这份美感一种令人心悸的危险。
眸中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冰霜,看一眼便觉寒气刺骨。
又似翻涌着尸山血海的杀机,仅仅是被他平静地注视着,就让人感觉周身的血液都快要被冻结,呼吸也变得滞涩。
他身侧,是一个体态异常臃肿的胖子。
身上穿着的金丝玉缕在烛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更衬得他像一个滚圆的肉球。
他的十指之上,戴满了各式各样的翡翠玉石戒指,绿的、红的、紫的,琳琅满目,散发着珠光宝气。
脸上挂着商人般和善温厚的微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仿佛对谁都抱有善意。
但那条细缝之中,却不时闪烁出贪婪而极端危险的精光,如同黑夜中捕食的饿狼。
再往后,则是一位身段妖娆无比、容貌亦是绝美的宫装女子。
她的宫装剪裁合体,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每走一步,腰肢款摆,媚态横生。
一双媚眼更是如同含着春水,眼波流转间,丝丝缕缕的魅惑之力散发出来。
她的一颦一笑,都带着致命的诱惑,仿佛能轻易勾走男人的魂魄,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沉沦。
而最后一人,全身都严密地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之中。
身形佝偻,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又像是一具行将就木的枯骨。
脸上戴着一张诡异的面具,面具的材质不明,颜色暗沉,上面似乎刻画着扭曲而痛苦的表情。
只露出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空洞得如同深渊。
他的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闻之欲呕的阴冷与死气,仿佛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幽魂。
白亦非。
翡翠虎。
潮女妖。
驱尸魔。
夜幕四凶将!
李彻的心脏,在胸腔内疯狂地擂动着,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既有对这四位在传说中凶名赫赫、能止小儿夜啼之人的强烈震撼。
也有一丝丝源自灵魂深处、无法抑制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神。
这四个人,任何一个单独拎出来,都是足以搅动一国风云的顶尖高手,是无数人噩梦中的存在。
此刻,他们却活生生地,如同四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雕像,站在自己的床前。
就在这时,白亦非那双没有任何温度的血色眸子,微微一动。
仅仅是这细微的动作,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便瞬间锁定了床榻上的李彻。
那是一种来自绝对上位者的审视,冰冷。
锐利。
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从这病弱的躯壳中剥离出来,放在冰冷的铁板上,一寸寸地剖析,彻底看穿他所有的秘密与软弱。
李彻的呼吸猛地一窒。
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连最简单的喘息都变得无比艰难。
但他异常清楚地知道,自己绝不能在这一次见面时,就露了怯!
一丝一毫的软弱,都可能万劫不复。
他是他们的主上!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猛然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开。
紧接着,系统赋予他的、那份源自灵魂层面的“绝对掌控权”,开始悄无声息地生效。
一股无形的威严,奇异地从他那具因久病而显得格外病弱的身体里散发出来。
这股威严起初十分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不容抗拒的意志,坚定地扩散开来。
李彻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波澜与恐惧。
他缓缓地挺直了原本有些佝偻的腰杆,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迎着白亦非那双冰冷得足以冻裂钢铁的目光,缓缓开口。
声音因为长期的病弱而显得有些沙哑,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却异常的沉稳,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从今日起,你们不再属于韩国夜幕。”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依次从白亦非、翡翠虎、潮女妖、驱尸魔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每一个眼神的接触,都像是一次无声的宣告。
他继续说道,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与他外表截然不符的决绝:“你们,属于我,李彻!”
话音落下。
寝宫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四凶将的身体,齐齐一震!
白亦非那俊美妖异的脸上,血色眸子中那审视的冰霜瞬间凝固,随即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荡漾开惊愕的涟漪。
翡翠虎脸上那商人般的和善微笑僵硬了一瞬,眯成缝的眼睛里,贪婪的精光被一种不可思议所取代。
潮女妖那双勾魂夺魄的媚眼微微睁大,眼中流转的魅惑光芒也出现了一丝凝滞。
就连那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仿佛没有生命的驱尸魔,他那戴着诡异面具的头颅,也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抗拒的绝对臣服感。
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们所有的意志。
让他们无法生出任何一丝一毫的反抗念头,仿佛眼前的这个病弱少年,天生便是他们的主宰。
这种感觉来得如此突兀,如此霸道,却又如此的理所当然。
白亦非眼中的审视与惊愕,在短短数息之间,便彻底转化为一种深沉的、不带任何杂质的恭敬。
他身上那股冰冷锐利的气势,如同被春风吹散的寒冰,悄然收敛得无影无踪。
他上前一步,动作优雅而标准,右手抚胸,对着床榻上的李彻深深躬下了他高傲的头颅。
声音依旧冰冷,如同千年寒玉相击,却再无半分先前的不敬与审视:“血衣侯,白亦非,见过主人。”
“主人”二字,他说得清晰而郑重。
他身后的翡翠虎,脸上的笑容已经变得无比谄媚。
那双眯缝的眼睛里闪烁着讨好的光芒,肥硕的身体竟然也表现出了与其体型不符的灵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与激动:“翡翠虎,见过主上!”
潮女妖收起了所有的媚态,盈盈一拜,身姿依旧动人,却多了一份庄重与顺从。
声音娇媚入骨,每一个字眼都带着天然的魅惑,此刻却充满了敬畏:“潮女妖,见过主上。”
最后,那名一直沉默不语、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驱尸魔,也沙哑地开口了。
他的声音像是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干涩而难听,却同样清晰地表达了他的臣服:“驱尸魔,见过主上。”
他佝偻的身体,也深深地弯了下去。
四人异口同声,对着床榻上那个看似弱不禁风、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少年,低下了他们曾经只向少数人低下的、高傲无比的头颅。
“谨听主上号令!”
这五个字,汇聚了四种截然不同的声线,却带着同样的决绝与臣服。
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寝宫之内回荡不休,震落了房梁上积攒的些许尘埃。
它宣告着,一位在深宫之中蛰伏已久、被世人遗忘的皇子,终于拥有了他搅动天下风云的最初班底。
这也是他打破身上沉重宿命,图谋那至高无上霸业的,唯一希望。
烛火摇曳,映照着少年略显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庞,未来,似乎在这一刻,悄然改变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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