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诗会的消息,宛如插上了翅膀的信使,又似一场席卷全城的飓风。
仅仅一夜之间,京都的每一个角落,从朱门高院到陋巷蓬门,都在谈论着同一个名字。
四皇子李彻。
这个名字,曾经在京都的记忆中蒙尘,几乎快要被人彻底遗忘。
如今,他却以一种石破天惊的强势姿态,携着万丈光芒,重新闯入了所有人的视野。
“诗仙”!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不胫而走,迅速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焦点。
皇宫,御书房。
殿内光线沉静,紫檀木的书案上堆满了奏折。
庆帝身着常服,正垂眸批阅着一份来自边疆的军报。
他神色平静,仿佛外界的喧嚣与他无关。
一名身着黑色劲装的密探单膝跪在下方,声音低沉而清晰地汇报着靖王府诗会的每一个细节。
当听到“《山居秋暝》”以及那句“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时,庆帝批阅奏折的笔锋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诧异。
“《山居秋暝》?”
庆帝的指尖轻轻叩击着御案,重复了一遍诗名。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他低声咀嚼着这两句诗,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中,也不由自主地闪过了一抹显而易见的赞许之色。
“嗯,倒确实是难得的佳句。”
庆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陛下,四殿下他……”
一旁的侯公公察言观色,见庆帝似乎并无怒意,才小心翼翼地躬身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
庆帝的目光从窗外的宫苑掠过,随即摆了摆手。
他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笑容。
“不过是走了些许微不足道的运气。”
“碰巧得了几首尚可的好诗罢了。”
“少年人,有些不成气候的文采,喜好在人前卖弄,倒也实属正常。”
在他的视角里,这一切,依旧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玩闹,上不得真正的台面。
一个皇子,不潜心钻研权谋之道,不思考如何稳固自身地位,反而去争抢那些虚无缥缈的文人名声。
这种行为,在他看来,终究是目光短浅,难成大器。
他依旧没有将李彻这个名字,与真正的权谋争斗,与可能产生的威胁联系在一起。
只是隐约觉得,自己当初随手布下的这颗“闲棋”,似乎比最初想象中,要显得更有趣一些。
或许,能给这沉闷的棋局,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波澜。
相较于庆帝那份掌控一切的淡然与不甚在意,东宫以及二皇子府邸之内,气氛则要凝重得多,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东宫,毓庆宫。
太子李承乾端坐于上首,听完心腹内侍的详细汇报,那张素来还算温和的脸庞,此刻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嘭!”
他手中的名贵白玉茶杯,应声而碎,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他的衣袖,他却恍若未觉。
碎裂的瓷片散落在金丝楠木的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诗仙?”
太子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与嫉妒。
“好一个诗仙!”
他咬牙切齿地低吼道,额头青筋隐隐暴起。
“一个病弱的废物,也敢在本宫面前如此出尽风头!”
强烈的嫉妒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
他无法容忍,那个曾经被他视作蝼蚁、甚至不屑于多看一眼的四弟,如今竟然能凌驾于自己之上,享受万众瞩目。
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一种莫名的警惕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这个李彻,真的只是运气好吗?
还是说,他一直在刻意隐藏?
而在二皇子李承泽的府邸,气氛更是剑拔弩张,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
李承泽本就因为前些时日皇家家宴之上,被李彻巧妙反击,失了颜面之事,对其恨之入骨。
如今听到李彻在靖王府诗会之上风头无两,名声大噪,更是如同火上浇油,那股积压在胸中的怒火,瞬间被彻底点燃。
“废物!这个该死的废物!”
他在书房内来回踱步,面目狰狞地嘶吼着,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显得有些沙哑。
名贵的古董摆件被他随手拂落在地,摔得粉碎。
“他一定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李承泽双目赤红,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
“他故意在羞辱我!他想让所有人都看我的笑话!”
他开始疯狂地怀疑,自己那个一直以来病病歪歪、仿佛随时都会死去的四弟,是不是从始至终都在扮猪吃虎,将所有人都蒙在鼓里。
这份警惕,远比太子李承乾来得更早,也更为深刻。
他隐隐感觉到,这个四弟,绝非池中之物。
与此同时,京都另一处,长公主府。
府内奢华靡丽,轻纱幔帐随风微动。
一身华服的李云睿,正慵懒地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软榻之上。
她手中把玩着一支金累丝嵌珠的凤钗,听着侍女轻声细语的汇报。
当“李彻”这个名字,以及“诗仙”的称号,传入她耳中时,李云睿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又妩媚动人的凤眼,第一次闪过了一丝真正认真的神色。
她微微挑了挑描画精致的眉梢。
“哦?”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特有的娇慵,却又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我那个素来体弱多病,如同药罐子一般的侄儿,竟还有这等惊世骇俗的才华?”
李云睿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眼神中充满了探究的意味。
“倒真是有趣得紧。”
她放下手中的凤钗,坐直了身体,原本慵懒的气息消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察一切的锐利。
“派人去查查。”
她对着侍女吩咐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仔仔细细地查,他最近都在跟些什么人来往,接触过什么事物,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这个在过去十几年里,几乎被她完全忽略,甚至从未真正放在心上的侄子,第一次,成功地引起了她的高度注意。
一个能写出“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这等诗句的人,绝不会是一个简单的病秧子。
京都的风,似乎因为这一个人的悄然崛起,开始变得愈发波诡云谲。
暗流涌动之下,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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