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处理厂的腐臭味裹挟着量子残余，万宇每一次呼吸都带出微弱的蓝色电弧。他捏着那块刻字的芯片，发现金属表面有细密的纹路——那是用纳米级蚀刻工艺复制的玛雅历法轮盘。
B13仓库的铁门布满弹孔。当万宇用脊椎符文残留的能量熔开门锁时，门缝里漏出的不是预料中的黑暗，而是带着草木清香的橙黄色光线。他的视网膜自动激活夜视模式，却猝不及防被真正的阳光灼伤。
"关闭光学增强。"沙哑的女声从货架后传来。万宇看见苏雨——或者说，某个部分残缺的苏雨——正用机械臂调试着直径三米的铜制装置。那东西像杂交了蒸汽机与天文仪，中央悬浮的水晶球里封存着一颗微型恒星。
苏雨的左半身已经换成银色义体，裸露的脊椎上赫然是八枚暗金色符文。"你迟到了314秒。"她转过身，右眼依然保留着人类瞳孔，"刚好够那些猎犬追踪到这里。"
万宇的锁骨芯片突然发热。仓库阴影中浮现出七个披着数据拟态袍的身影，他们的袍角不断掉落代码碎片，在接触地面时化作电子甲虫。为首者摘下兜帽，露出的面容让万宇后退了半步——那是考古学会的会长，在直播里发过弹幕的ID。
"感谢二位完成最终测试。"会长的声音像经过百万次复制般失真，"特别是苏小姐，自愿成为符文载体来诱捕逃逸的病毒。"
万宇这才发现水晶球的光线照出了空气中隐藏的纳米丝网。他的脊椎突然被无形力量锁定，七枚暗红符文被迫显形。更可怕的是，这些符文正在与苏雨的金色符文共振，形成某种十五芒星的能量结构。
"别动。"苏雨的声音直接在他神经里响起，"他们在用我们重构玛雅人的量子虹吸装置。"
会长的袍子突然燃烧，露出布满接收器的躯体。真正的人类皮肤只有左脸那一小块，上面纹着白银之手的徽章。"十万观众的意识，加上你们偷走的符文，刚好够打开【表情】型宇宙的通道。"他的手掌插进地面，整个仓库突然变成六边形数据蜂巢。
万宇感到自己的记忆正在被暴力拆解。闪回的片段中，他看见真正的考古现场：2123年南极冰层下挖出的不是玛雅遗迹，而是某个高等文明废弃的意识农场。最初的研究团队有七个人，包括他和——
"父亲？"万宇瞪大会长残留的人类左眼。那片瞳孔深处，还藏着二十年前给他讲星图故事的温柔。
银色液体突然从天花板泼下。苏雨的机械臂刺穿自己腹部，扯出缠绕量子神经束的人工子宫。她将这东西抛向水晶球时，万宇看清了浸泡在营养液中的胎儿——那婴儿的脊椎上，天然生长着十五枚符文。
"他们没告诉你吗？"苏雨在数据风暴中大笑，"所谓符文科技，不过是采集人类文明里的数学焦虑！"
水晶球爆发的光芒中，万宇同时看到三个真相：
1.每个竞技场都建在人类集体潜意识的恐惧模型上
2.原始万宇是第一个觉醒的克隆体，也是他亲手将考古团队改造成收割者
3.苏雨从来不是人类，她是上个文明纪元留下的警报。
会长的身体开始崩溃。在完全数据化前，他挣扎着将某段加密记忆塞进万宇的视觉皮层。那是一段婴儿监控录像：手术台上，年轻的会长夫人正把发光的玛雅石刻按进新生儿脊椎，而窗外的夜空悬浮着金字塔状飞行器。
"去找第十五个符文..."会长的声音混着电子杂音，"在太阳黑子里..."
仓库开始量子坍缩时，苏雨把万宇推进铜制装置。她的金色符文全部脱离，在空中组成保护罩。"记住，当你看到观众打赏特效时，"她的义体正在熔解，"那是远古文明在求救。"
万宇在白光中坠落。当他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新巴比伦城的广告屏前，屏幕正在播放考古学会新发掘的玛雅文物。路过少女的锁骨接口闪着蓝光，背包上别着"抵制量子直播"的徽章。
他的视网膜角落，一条来自非法频道的弹幕顽固地闪烁着：
[用户"真正的太阳"：第八天，雨停了]
万宇摸向自己后背。那里有七道愈合的伤疤，但在皮肤之下，某种全新的东西正在生长。
垃圾处理厂的金属穹顶被警报染成猩红，刺耳的电子噪音在通风管里回荡。万宇的指尖触碰到锁骨上苏雨的神经芯片，微弱的电流顺着皮肤爬进脊髓，像是在唤醒某种沉睡的代码。芯片上的刻痕微微发亮——“B13仓库，那里有真正的太阳。”
他拖着半数据化的身躯，踉跄着奔向废弃工业区。沿途的监控探头自动偏转，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而每当他靠近，墙上的电路就会闪烁出暗红色的波纹，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在回应他的存在。
B13仓库的大门锈蚀斑驳，但锁芯却被某种高热融化过。他推开门，扑面而来的不是灰尘，而是阳光。
——真正的、温暖的、不属于虚拟世界的阳光。
仓库内部的空间被扭曲了。中央放置着一台巨大的铜制装置，形如古老的星象仪，但核心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光球，散发出恒星的温度。不仅如此，四周的墙壁上投影着无数数据流，像是某种残存的量子记忆，播放着不同的时空片段——
南极冰川下的遗迹挖掘，七名科研人员站在巨大的玛雅碑文前，其中一人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胎儿脊椎样本……
新巴比伦城的建设初期，地下竞技场的原型机首次接入观看者的神经信号……
苏雨的意识被写入某个机械容器，她的声音在数据海里回荡：“如果你们看到了这段记录，说明收割已经开始了。”
万宇的脊椎刺痛起来，七枚暗红符文不受控制地浮现，像是被某种力量召唤。他这才发现，阳光照耀下，自己的影子并不完全属于自己——它多了一截，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地面生长出来。
“你果然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万宇猛地回头，仓库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男人。他穿着考古学会的制服，但半边脸已经开始数据化，皮肤下面透出和符文一样的暗红纹路。
万宇认得他——直播弹幕里那个‘白银之手’。
“收割已经开始超过92小时。”男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三十万观众的脑电波被同步提取，你现在看到的‘阳光’不过是量子计算模拟的数据投射。”
“苏雨在哪？”万宇的掌心渗出数据颗粒，那些红色微粒在半空中凝聚，竟然形成微型符文阵列。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抬起手，墙壁上的投影突然切换——一座巨大的地下设施，无数培养舱排列成蜂巢，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不同状态的万宇克隆体。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舱体外链接着无数神经导管，而另一端——连接的是仍在观看直播的观众。
“你以为竞技场的战斗是表演？”男人冷笑，“每个观众的意识都被分割，一部分留在身体里继续观看，另一部分被提取，成为克隆体的‘副本’。”
话音未落，万宇的视网膜突然闪过一行弹幕：
[用户ID-7***3已被强制登录：救我！我不想变成数据！]
男人的身体开始崩解，数据流从他的眼眶溢出。他挣扎着抬起手，指向星象仪中央的光球：“唯一的突破口在……”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身体化作粒子消散。仓库的大门突然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撞开，数个全副武装的量子守卫冲了进来——他们不是机械体，而是被数据操控的人类观众，他们的太阳穴嵌入了神经接口，眼白里滚动着相同的符文代码。
万宇的脊椎符文疯狂发烫，七枚暗红符号向掌心汇聚，凝成一把数据刃。他猛地跃向星象仪，守卫的子弹擦过他的肩膀，溅起的不是血，而是赤红的数据流。
“警告：认知防火墙已被突破。”机械女声在空中回荡。
就在万宇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光球的那一瞬间，地面突然裂开，无数晶状导管从地下刺出，像活物般缠绕他的四肢。星象仪的光球里，缓缓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苏雨，但她的表情陌生而冰冷。
“符文载体—314号，回收进程启动。”她的声音不再是人类，而是某种古老的AI回响。
万宇瞪大眼，脑海里闪过一个更可怕的念头。
——苏雨不是被困在系统里的同伴。
——她本身就是系统的一部分。
光球爆发出刺目的白光，万宇的视线被彻底吞没。最后一刻，他听到弹幕在耳边疯狂刷屏：
[用户ID-91：不要碰光球！那是陷阱！]
[用户ID-38：他不可能赢的，他们早就重置了314次！]
[白银之手（离线状态）：我们……终将……重……]
然后，黑暗降临。
——
万宇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站在一间白色实验室里。
玻璃墙外，七名穿着防护服的人影正注视着他。他的脊椎被固定在一台手术台上，而上方，悬吊着一个刻满符文的金属装置——那形状，像极了一颗微型太阳。
其中一名科研人员低头，声音透过防护面罩传来：“第315次测试，觉醒阈值达标了吗？”
万宇的瞳孔收缩。
万宇的喉咙里涌出腥甜的味道——是真实的血液，还是数据模拟的痛觉？他尝试挣扎，却发现自己的四肢被某种液态金属禁锢，脊椎上的七枚符文像是被屏蔽了信号，只发出微弱的暗红色光芒。
玻璃墙外，七名科研人员的防护服上同样刻着符文，但他们的纹路是冰冷的银白色，不断闪烁着吸收实验室里的光。万宇的目光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