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一个熟悉地形的、极度警觉的“野人”并不容易。
李凯和苏小糖在矿洞附近荒芜的山坡和密林里耗费了大半天，凭借李凯的追踪经验和苏小糖系统辅助的生命体征探测，才在一个隐蔽的、被藤蔓半掩着的狭窄岩缝深处，堵住了那个蜷缩成一团的少女。
她像一头落入陷阱的小兽，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脏污的小脸上满是绝望和凶狠，抓起地上的碎石就朝他们扔过来。
“我们没有恶意！”李凯的声音刻意放得低沉平缓，高大的身躯微微蹲下，尽量不形成压迫感，但那双眼睛却牢牢锁住少女，“我们只想弄明白，王铁匠怎么了？那绿色的石头是什么？你为什么要守在这里？”
少女没有应答，只是更紧地蜷缩起来，把脸埋在膝盖里，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苏小糖见状，指尖在虚空中轻盈点动，一小块用干净油纸包裹、散发着诱人甜香和热气的烤饼凭空出现在她手中。
她没有立刻递过去，只是将烤饼轻轻地放在离少女不远的一块平坦石头上，温声道：“饿了吧？先吃点东西。我们不是村里人，我们……是来对付那些坏石头的。”
食物的香气在阴冷的岩缝里弥漫开来，少女的抽动似乎停顿了一瞬，埋在膝盖里的脑袋微微抬起一点，露出一只眼睛，警惕又渴望地瞟着那块烤饼。
李凯保持着蹲姿，一动不动，如同最有耐心的猎人。“那些石头在害人，对吗？”
他盯着那只露出来的眼睛，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你以前做的那些事，偷东西、砸窗户、半夜哭闹……是不是想把村里人吓跑，让他们不敢靠近矿洞？你想救他们？”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少女那层用疯癫和凶狠包裹起来的硬壳。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厚厚的污垢被汹涌而出的泪水冲出两道清晰的痕迹，那只眼睛里不再是野兽般的凶狠，而是浓得化不开的委屈、恐惧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
“……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终于冲破了她的喉咙，她猛地扑向那块烤饼，死死抓在手里，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大口地、不顾一切地撕咬起来，一边吃一边发出含糊不清的、撕心裂肺的哭嚎。
李凯和苏小糖静静等待着，直到她噎住，猛烈地咳嗽起来，苏小糖才适时地又“变”出一小竹筒清水放在她脚边。
少女抓起竹筒，咕咚咕咚灌下去，被呛得通红的脸上，情绪似乎稍微平复了一些，只剩下巨大的疲惫和一种孤注一掷的悲凉。
她抱着膝盖，蜷缩回原来的角落，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片，终于断断续续地开了口：
“是……是真的……预言是真的……”她抬起沾满饼屑和泪水污泥的手，指向黑黢黢的矿洞深处，眼中是无法抑制的恐惧，“那些石头……暗绿色的……会发光……不是好东西……它们是活的……它们在‘吃’……”
她咽了口唾沫，艰难地继续：“我爹……我娘……就是最早发现矿脉深处有绿光的人……他们……他们回来没几天……身上就开始长红斑……然后……然后就变得像铁匠大叔那样……红锈……最后……最后……”她说不下去了，身体又开始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他们……像生锈的铁块一样……碎了……”
巨大的悲恸让她几乎窒息，苏小糖又默默递过去一小块烤饼，少女紧紧攥着，仿佛那是支撑她说完的力量。
“爹娘死前……迷迷糊糊说了很多……说那是很久很久以前，被山神诅咒的毒石……一旦挖出来见光……就会吸人的生气……会把人变成……变成矿渣……”
少女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颤抖，“他们说……源头在矿洞最深处……不能让任何人靠近……否则……整个村子都会……”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李凯和苏小糖，那眼神里有种孤魂野鬼般的凄惶：“我试过告诉他们……没人信！都说我疯了！我砸窗户……偷东西……半夜去哭……就是想让他们害怕……让他们搬走……离矿洞远远的……可是……他们把我赶出来了……”她低下头，肩膀垮塌下去，声音低微得如同叹息，“……他们都要死了……都要变成锈掉的铁渣了……没人信我……”
少女抱着膝盖颤抖着，呜咽声在冰冷的岩缝里回荡。
李凯沉默地注视着她，眼中被一层深沉的凝重覆盖，他高大的身躯缓缓蹲下，尽量与蜷缩的少女平视，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目光落在少女被泪水和污垢模糊的脸上，“我是李凯，她是苏小糖。我们需要一个名字来称呼你。”
这句简单的询问，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打破了少女完全沉浸于绝望的封闭状态。
她抽噎着，茫然地抬起泪眼婆娑的脸，脏污的睫毛颤抖着，似乎花了点力气才理解这个最简单的问题。
片刻后，一个微弱、嘶哑、几乎被抽泣声淹没的字眼从她干裂的嘴唇间挤出：
“……小……小芸……”
“小芸……”李凯咀嚼着这个普通却承载了太多苦难的名字，目光却穿透了山洞入口垂挂的藤蔓，投向远处那个如同巨兽之口的废弃矿洞。
他浓黑的眉宇间拧着一个深刻的结。“你爹娘提到的诅咒毒石……和我之前在铜川遇到的一种东西，有些相似，又很不同。”
“周振宇的那颗？”苏小糖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指尖无意识地在虚空中划过一个微小的弧线，似乎随时准备调用系统。
“嗯。”李凯的声音低沉下去，“周振宇的那颗力量很小。而这里……”他看向红溪村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山体看到那层诡异的锈红，“这里的毒石竟然就能将血肉之躯活生生‘锈蚀’掉！”他握紧了拳头，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大熊，需要比对。”苏小糖直接点明关键。
李凯点点头：“走，进去看看。小芸，你待在这里，小糖会布下防护。我们去去就回。”
苏小糖闻言，指尖迅速在虚空中勾勒出几个复杂的符文，一层极淡、近乎透明的蓝色光膜无声无息地笼罩住山洞入口，将小芸护在其中。
她朝里面惊恐又担忧的少女点点头：“别怕，这个能挡住野兽和一些不好的东西。”
安置好小芸，李凯和苏小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再次扑向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矿洞。
这一次，他们目标明确，直奔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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