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级泥潭的绞杀仍在继续。
但这一次,冰冷的雨水取代了紧张的空气,成为笼罩在斯图加特郊狼队头顶的最大阴影。
他们的对手,是同样挣扎在降级区边缘的保级直接对手——门兴格拉德巴赫。
两支急需3分的球队,将在鲍鲁西亚公园球场的瓢泼大雨中展开一场刺刀见红的肉搏战。
前往门兴的大巴上,气氛比平时更加沉默。
窗外的天空是铅灰色的,雨水像帘幕一样冲刷着车窗,将沿途的莱茵河谷风景模糊成一片灰绿。
何天看着窗外连绵的雨线,思绪有些飘忽。
他摸了摸背包里新准备的防滑加长钉鞋,又想起里德尔前一天忧心忡忡的话:
“何!天气预报说门兴大雨!”
“该死!雨太大,球是飘的!地是滑的!”
“我那些吸福的绝技怕是用不上了啊!”
“你得给力点!”
赛前一天的适应性训练在鲍鲁西亚公园球场进行。
天公不作美,雨非但没停,反而越下越大,倾盆而下。
球场草皮早已吸饱了水分,变得泥泞湿滑,踩上去吱吱作响,泥浆飞溅。
沃尔夫教练站在场边,穿着厚重的防水冲锋衣,帽檐下眉头紧锁。
他没有安排复杂的战术演练,而是简化到了极致。
训练内容只有一项:防守!防守!再防守!
他排出了极致的5-4-1铁桶阵,意图用人数填满禁区,压缩空间,死守一分!
“位置!都给我站住位置!”沃尔夫的吼声穿透雨幕,“尤其是禁区里!卡死所有角度!不要轻易上抢!”
“让他们传!让他们射!我们人多!堵枪眼!”他强调,“一有机会,大脚解围!越远越好!”
“别停球!这该死的场地,停球就是失误!”
何天的位置被沃尔夫死死钉在了小禁区线中央。
里德尔“吸福宝典”中的“王座”,也是铁桶阵的核心屏障。
雨水噼里啪啦砸在身上,冰冷的寒意顺着领口往里钻。
助教站在禁区外,大力将湿漉漉的皮球抛向禁区各个位置。
只有一个要求,第一时间、一脚解围,不能停球!
一个球带着沉重的力量,划着湿漉的轨迹,飞向点球点附近!
何天判断落点,快步冲过去!
他看准来球,抬腿准备一脚开出!
然而!
他低估了脚下湿滑泥泞的程度!
左脚支撑脚在发力蹬地的瞬间,像踩在抹了油的冰面上!
“滋溜——!!!”
一声清晰的打滑声!
何天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双腿像踩了香蕉皮一样向前滑出!
整个人以极其狼狈的姿势,向侧方摔去!
“噗通!!!”
水花四溅!泥浆飞扬!
何天结结实实摔了个四仰八叉!
像个被扔进泥潭里的布娃娃,红黑相间的训练服瞬间被泥浆浸透染黑!
脸上、头发上糊满了黑乎乎的泥水!
“哇哦——!”
队友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善意却响亮的哄笑声!
“哈哈哈!何!泥巴浴舒服吗?”
有人喊道。
“小心点!护身符!别把自己摔坏了!”
里德尔隔着雨幕大笑,但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何!注意脚下!别没上场就挂了!”
助理教练也忍不住喊了一嗓子。
何天挣扎着从泥水里爬起来,脸上是混合着泥水和尴尬的苦笑。
他用手抹了把脸,结果把泥巴抹得更匀了,活脱脱一个“兵马俑出土现场”。
接下来的训练,何天格外小心,每一次移动都像是走在雷区,缓慢而谨慎。
他严格按照沃尔夫的指令和里德尔的“宝典”:
站在小禁区线中央,像个移动的路障。
无论球飞向哪里,只要进入他的处理范围,大概半米内,一律闭眼抡大脚!
球又重又滑,抡出去效果很差,要么软绵无力,要么像块板砖一样直上直下砸回泥水里。
但在泥泞中能安全地把球弄出去,已经算是胜利。
偶尔他也遵循刘能第二条:“能倒就别站!”
在雨水泥泞中摔跤简直不要太容易,几次战术滑倒成功中断了训练赛对手的突破节奏。
“看吧!我就说雨天吸福很难搞!”
休息时,里德尔凑到像泥猴一样的何天身边,看着湿漉漉、沉重异常的皮球,愁眉苦脸。
“这球沾了水像铁砣!”
“高度上不去!落点没法预判!你抡大脚,我都不知道往哪冲!”
“看来今天只能指望你和小禁区线那个王座自带的光环了!”
他抬头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空,做了个祈祷的手势。
“老天爷!给点面子!让这雨小点?”
“或者让你的霉运发射塔功率开大点?”
何天拧着湿透的球衣下摆,冰冷的泥水不断滴落。
他看着自己沾满泥巴的双腿,又看看场边战术板上那个代表自己位置的标记,心里沉甸甸的。
“光环?霉运?”
他之前那种模糊的“站在这里射门会歪”的感觉,在雨水的冲刷下似乎更不清晰了。
冰冷的雨水浸透了身体,也让他的思绪有些凝滞。
更衣室里,洗完澡换好衣服的队员们气氛也有些压抑。
窗外雨声依旧滂沱。
“这鬼天气,技术都白瞎了,全看谁更狠,谁更能扛。”
队长施耐德擦拭着球鞋,语气凝重。
“何,”施耐德忽然看向何天,目光复杂,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你的位置今天最关键。”
“禁区里绝对不能乱!”
“不管用什么方法,给我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
“他们肯定会往你头上、身上砸高球!”
“扛住!只要扛住他们的冲击,把球顶出去,清出去,就算成功!”
施耐德没有提“运气”或者“光环”,但他那“不管用什么方法”的潜台词,以及眼神中那份不再掩饰的、将他视为关键防御节点的信任。
或者说孤注一掷的托付,让何天感到一股沉甸甸的压力。
比身上的湿衣服还要沉重。
他听着窗外哗哗的雨声,仿佛听到了千万个倒计时的秒表在滴答作响。
暴风雨前的宁静?
不,暴风雨早已降临。
而他和他的那个“小禁区王座”,已然成了队友们眼中那座也许并不坚固,但唯一能依靠的“叹息之壁”。
何天默默点头,握紧了拳头。
冰冷的指关节有些发白。
“站住……不动……抡大脚……摔倒……!”
他在心里一遍遍默念着,仿佛在给自己进行一场荒谬的赛前催眠。
雨水顺着窗玻璃蜿蜒流下,像一道道无声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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