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死寂与霜寒混杂的能量洪流在丹田炸开的刹那,陈璞的意识曾短暂沉沦。
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没有痛苦绝望的感知,只有纯粹、凝缩、足以冻结思维终点的——冰。比九幽之下的万年玄冰更深邃,比无星无月的永夜更黑暗的冰。如同沉坠的顽石,坠向那一片冰冷与虚无的尽头。
但就在这彻底冰封、意识湮灭的临界点——
嗒。
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
那是绝对寂静深渊尽头,冰晶凝结的声音。
丹田的废墟中央,那枚微小的菱形冰晶骤放毫光!它通体剔透,寒芒流转,形状是凝固到恒固、完美无瑕的几何体!冰晶诞生刹那,无形却浩瀚的冰寒域场骤然张开!
嗡!
冰晶轻震!一股沛然莫御的“规整”力量横扫而出!
那正在他经络血肉中疯狂奔突、所过之处冻结崩坏的倒灌死寂洪流,如同暴虐的兽群骤然被亿万根无形冰索缠绕捆束!蛮横的冲势被生生钉在原地!那蕴含枯骨寂灭意志的霸道死气,那铜镜残存的虚空气息,在冰晶那绝对纯粹的、如同大道法则显现般的冰寒面前,竟显现出绝对的位阶差距!如同散兵游勇遇见统御八荒的无上军阵!
冰晶微旋!
散乱的洪流并非被击溃,而是在绝对力量的碾压下,被强行拆解、熔炼!如同炽热铁流被投入绝对冰模!枯骨阴寒被剔除了混乱与毁灭意志,提炼出精纯的死寂根基;铜镜虚空气息则涤荡尽杂质,留下凝练的穿梭本质;陈璞自身被焚烧殆尽的气血生机碎片,则化为最微弱的催化剂……一切,都向着冰晶代表的至寒至纯的绝对终点——凝缩!
冰晶无声地旋转着,核心处的光点稳定而深邃。每一丝旋动,都牵引着庞大的倒灌洪流被强行纳入更微观、更稳固的霜寒结构之中。
嗤啦……嗤啦……
一种细密到超越听觉极限,却又震彻神魂的声音在陈璞体内每一个角落响彻!
不再是筋断骨折的破坏声!
那是旧有的、松散的血肉结构被强行改造、重塑的声音!
肉眼可见的霜纹,如同最精巧的刺青匠人用冰锥刻画,瞬间覆盖了他裸露的皮肤,尤其那些被蛛网裂纹撕开的部位!那些干涸欲裂的苍灰色裂纹深处,此刻被一种暗沉如玄铁、又闪烁着微小晶光的新“物质”填充!
不!那不是填充物!那是……替换!
皮肤下的筋膜,最贴近骨骼的深层骨膜,尤其是左臂那道被枯火灼穿、几近坏死的焦黑伤口边缘……一层极其坚韧、闪烁着类似金属又类似冰晶光泽的漆黑薄膜物质,正以超越想象的速度取代原有的坏损组织!
这层“膜”的质地诡异。它极其单薄,却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坚韧。黑暗是它的底色,但那黑并非死气沉沉,反而隐隐折射着冻结血光的暗红,以及冰核中心渗出的幽蓝。无数细若游丝的霜白纹路,如同天然的道痕禁制,深深烙印在膜的表面,构成极其复杂又隐含某种冰冷秩序的图案。它的触感绝不属于血肉——如同万载玄冰雕琢打磨后的薄片,带着一种亘古的冷漠与坚硬。每一次陈璞微弱的心脏搏动,血液流过那些嵌入血管网络的膜体边缘时,膜上的霜白道纹便微微一亮,将奔流的气血瞬间“冷却”成更凝练、更沉滞的能量流质。
骨骼深处传来一阵阵令人牙酸的细微摩擦挤压声。骨膜在被这层漆黑坚韧的霜晶寒膜强行贴合、覆盖、取代!极致的冻痛与深沉的坚韧感同时在髓腔内弥漫开!左臂焦黑伤口处的异变最为剧烈——焦黑的死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暗红晶光吞噬、同化,变成膜体的一部分!伤口的撕裂感被强制抚平,被更冰冷、更麻木的禁锢感取代!
更令人惊悸的变化来自肌肤!那层覆盖全身的暗沉玄纹并非仅停留在表面!它们像活着的藤蔓,持续向内渗透、蔓延,将散乱的血管网络、神经末梢强行压缩、束紧!一层极其微薄却无比强韧的玄黑色冰晶角质层,正从膜内析出,替代原本脆弱的表皮!
痛!冰封血肉、抽筋拔髓般的痛!但这痛楚却带着一种奇异……安宁?一种被强行纳入某种冰冷秩序的规训感!
陈璞猛地睁开了眼!
不再是模糊、昏暗。
整个视野仿佛被彻洗过!洞穴深处每一丝微弱光源的明暗变化、石壁纹理的细节、空气中飘荡的冰寒粒子轨迹……一切都被冰晶核心冰冷的秩序感知力无限放大,纤毫毕现!
他看到,那两丈之外瘫倒的长脸修士身体上方,几缕几乎无法察觉的、淡灰色气流正缓慢散逸——那是属于落霞宗弟子最后的、正在散去的元灵阳气。
但这并非关键!
那青铜枯骨!
端坐黑石龛顶的低垂骸骨,眼窝深处最后一点跳跃的暗金幽光被死死压制在绝对的黑暗里,被石龛表层那蠕动的乌光彻底覆灭!似乎刚才石龛自身爆发的乌芒缠绕不仅压制了枯骨反击,更像是某种早已存在的枷锁再次收紧了绞索!一种更深沉、更腐朽、如同埋葬了亿万尸骸的湿冷气息从石龛裂纹中渗出,弥漫整个核心区域。
然而,陈璞胸口的铜镜,在他意识恢复、元基霜晶形成的瞬间,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冰冷震颤!
不再是贪婪的饥渴!而是一种……狂热的共鸣!一股源自镜身裂痕深处的无形波动,贪婪地指向石龛方向!尤其是那骨龛结合处散逸出的、更加纯粹浑厚的寂灭死气!甚至,那根枯死的、缠绕在骸骨脚踝、之前引燃骨烬冰焰的乌黑枯藤根部,也有一缕被压制、濒临消散的奇异死寂波动在摇曳!那似乎是这黑域孕育的某种共生邪源!但镜子的渴望对象,似乎……隐隐排斥着枯骨那点被压制的暗金流光碎片?
陈璞心头剧震!冰晶元基自主运转,与铜镜的渴望形成了一种冰冷的共振!他下意识想要抗拒镜子的疯狂索求——枯骨虽被镇压,那石龛乌光散发的湿冷枯败却比刚才更加诡异深沉!贸然触动,九死一生!
嗡!嗡!嗡!
镜子根本不给他犹豫的时间!镜面深处那被熔炼提纯的一丝穿梭虚空之力,受霜晶元基的冰冷意志引导,骤然发动!不是向外冲击,而是……向内坍塌!
一股短促却不容抗拒的空间错位感在陈璞身体核心爆发!仿佛有人抓住他的腰肋要害往里狠狠一扯一塞!他整个身体在原地发出短促刺耳的摩擦声,如同钝刀割过生铁皮——
唰!
鬼魅般消失了十分之一个刹那!
又在那长脸修士瘫倒的身体上方不足三尺的虚空中,强行挤出!
噗嗤!
陈璞出现时已是单手倒悬半蹲的姿势!他右掌五指指尖本能向前探出,被霜晶玄膜覆盖的皮肤在空间传送残余的撕裂感中剧烈灼痛!掌心那点菱形冰晶元基点亮的幽芒,在现身的瞬间,隔着虚空骤然锁定了下方长脸修士身体上方散逸的一缕尚未消散的、淡灰色修士元灵!
冰晶漩涡本能地一旋!
呲——!
空气似乎发出一声冻结脆响!那缕淡灰色的元灵如同被无形寒针刺穿的雾霭,瞬间凝固、黯淡,其中的一缕极其微弱却蕴含着独属于活人生命气息的本源,被强行剥离!像一缕细微的寒烟,被吸入陈璞掌心冰晶的至寒漩涡!
“呃……嗬?!”
几乎就在陈璞诡异传送落地的同时,下方那被死气压制的长脸修士,本已陷入深度昏迷、身体完全松垮的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被强行堵死的、破风箱般的抽气!他七窍之中同时渗出细细的、粘稠如墨的黑色血丝!随即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两下,如同被彻底抽掉了最后的底薪,瞳孔深处最后一点微弱生机彻底熄灭!
陈璞半蹲在失去生息的躯体上方,冰冷的视野清晰地捕捉着空气中最后一点残存元气的彻底溃散。掌心那枚微小冰晶反馈回一丝微弱却真实不虚的、源自另一个修士生命凋零的“养分”。冰冷,带着一丝淡淡的腥甜回甘,却丝毫无法动摇此刻元基霜晶核心那冻结一切杂质的寒冷秩序。
铜镜在胸口剧烈震荡,无声地催促!那股冰冷贪婪的波动如同实质的尖锥,扎向石龛方向!目标不是枯骨,似乎是枯骨与龛台缝隙中渗透出的、石龛自身更本源的枯寂力量!以及……那将燃未燃的邪藤死气!
就在这时——
“呃……什么东西……?!”
一声饱含震惊、恐惧和强弩之末般暴戾的低吼,陡然从石龛侧面传来!
是王师弟!
那个最后被吓瘫在地的落霞宗弟子!他不知何时竟挣扎着爬了起来!满脸是先前摔倒划破的血痕和惊恐的泥污,眼神涣散癫狂,仿佛被方才一连串的恐怖冲击彻底击垮了神志,只剩下残存的、扭曲的求生本能!他手中死死抓着一面残破的黄铜圆盘——正是之前压制死气、仅剩的宗门防护阵器!
显然陈璞那诡异的虚空闪烁、现身即摄走同伴最后生机的恐怖景象,成了压垮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恐惧化为癫狂的杀意!根本顾不得思考什么!在他混乱的视线里,那个矿奴般的身影,就是一切恐怖的源头!杀了他!或者被他用更恐怖的手段杀死!
“黑血藤!!去死啊——!!!”
王师弟完全不顾自身摇摇欲坠的身体和干涸的丹田,如同被凶灵附体般发出非人的咆哮!他仅存的最后一丝混乱法力不管不顾地全部灌入手中残破的铜盘!
啪!
铜盘应声碎裂!
但就在爆裂的灵光碎片中,一条不过拇指粗细、如黑玉般雕琢、闪烁着污浊暗沉光泽的藤蔓虚影,带着一股浓烈腥腐、仿佛源自腐烂血池深处的气息,悍然凝结射出!如同一条从黄泉泥沼中探出的毒蛇之吻,无声无息地刺破空间,直噬陈璞后心!
这并非真正的灵植法术!而是这王师弟不知从何邪道得来、强行封禁在阵器核心的异种秽气凝形!毒性污秽绝伦,专污法器元气,腐蚀修士筋脉!虽因修为浅薄和阵器损毁威力不足十之一二,但其蕴含的蚀骨腐筋的邪毒特性却丝毫未减!
毒藤射出的瞬间,王师弟自己也口喷一股浓稠黑血,彻底委顿下去,但那癫狂的眼眸中却闪烁着近乎解脱的残忍希冀。
陈璞的霜晶感知早已将王师弟的动作刻入冰冷的倒影。
他身体还维持着半蹲的姿态,甚至没有回头。
右手五指虚虚扣在地面冰冷的碎石上,覆盖玄膜的指节如同最稳定的支撑点。
当那一点带着腥腐死意、令人头晕恶心的黑玉藤影即将刺中他背后衣衫的刹那——
嗡!
他背后脊梁骨中间,那覆盖全身的玄黑霜晶骨膜骤然一旋!
膜下的肌理随之微不可察地律动!一层幽邃如寒渊夜空的光纹在脊骨处无声亮起!
没有多余动作!如同沉睡的巨兽背脊上,坚硬的鳞甲本能地闭合!
噗!
如同尖锐的铁锥扎在了千载叠压成的寒铁之上!
那快如鬼魅的黑玉藤影,足以洞穿寻常钢铁的力量,撞上陈璞背脊皮肤的刹那!
那层玄色骨膜之下幽光亮起!
坚硬!一种远超肉身限度的、凝缩了寒铁与冰晶韧性的硬度轰然爆发!
一声极其短促、如同冰块被凿裂的脆响!
坚韧的黑色藤影尖端,如同遭遇了无形的高温锻造锤猛击!瞬间寸寸爆裂!化为一小蓬粘稠恶臭的黑色汁液,四处迸溅!
“滋啦——!”
汁液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却溅在陈璞背后那层快速收缩的、闪烁冰冷晶芒的玄黑色骨膜之上!
几缕轻烟迅速腾起!骨膜表面的霜白道纹微微流转,如同冰流洗过焦油!附着在其上的黑色汁液仅仅留下几道极其细微的淡灰色印痕,瞬间就被那至纯至寒的冰晶域场之力冻结、凝固、化为几点微不足道的黑色霜花,簌簌剥落!
而骨膜本身,玄黑依旧沉凝!幽光流转不息!没有留下丝毫被渗透、腐蚀的痕迹!
恐怖的反震之力沿着碎裂的藤影瞬间倒卷!
噗!
王师弟惨嚎一声,那点维系黑玉藤影的气机彻底溃散,口中黑血狂喷!整个人如同彻底没了骨架的烂泥,再次重重瘫倒下去,眼耳鼻口尽是黑血涌出,身体剧烈抽出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他凝聚的邪毒反噬了自身,心脉瞬间腐蚀糜烂。
陈璞依旧维持着半蹲的姿势。
背上玄膜幽光缓缓熄灭,重归沉凝的漆黑。几缕微不足道的黑霜从他肩头飘落,融入地面的尘埃,不起丝毫波澜。
他没有理会身后彻底断绝生息的尸体。
冰冷的视野透过空间残留的细微扰动和霜白轨迹,精准地锁定了胸口铜镜疯狂渴求的方向。
石龛缝隙深处,那缕被乌光压制、却更深沉、更厚重的龛台本源枯寂之气!以及那根邪藤根部,摇曳如风中烛火的邪异死灵!
是铜镜真正想要的东西!
霜晶骨膜覆盖的手掌在地面虚虚一按,几颗碎石在无声的压力下化为齑粉。
身体微微前倾。
蓄势如即将扑杀猎物的玄冰凶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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