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不是没有别的办法获得一些灰色收入,但是他至今还记得司徒长明面对他不解的提问时说的话。
身材高大的司徒长明那时一身常服都被洗的发白,依旧只是轻笑着说:“君子光明,身怀千金也没有用处,不饿肚子就足够了。”
起初杨晨觉得司徒长明的饿的发昏竟然说出这样的胡话,直到他在每天都要走过十几遍的寺门口,摔倒时。
他看见了高悬于头顶的那块古老牌匾,古朴的气息透出,不知已历经了多少风雨飘摇,见证过多少兴衰更替。
持身正大
那一刻,杨晨懂得了司徒长明的话中的真意,自那以后,无论修行,还是做事,他都将这四个字默默记在了心中。
那段时光真的是很有趣,杨晨还记得他帮忙的东街鲁班木课的师傅在大雨天帮他修缮漏雨的屋檐,乌衣巷的碧茗居的茶叶每次都要多给他秤二两,时不时出现在寺门口的一篮子青菜蔬果,还有老鬼的屏风画的不怎么样,却总是被人多出二两银子买下。
虽然,那时大家的日子过得也很拮据,但朱雀街上街坊们的善意却很富裕。
杨晨想这应该就是司徒长明所说的君子光明吧。
只有君子的德行才配的上这些善意。
但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十年前天火仙门老祖破境出关,成为大炎境内唯一一个登临七境的修士。
七境,神威境。
那是拥有搬山填海般的力量的传说之境。
大炎境内,只此一人。
此消息一出,震慑的大炎周边各大宗门,家族无不匍匐称尊,一时间缴纳贡品,灵石,珍宝数不胜数。
大炎国库顿时充盈富裕。
而作为拱卫神都治安的念青寺,自然也是有着极为特殊和重要的位置。
便一下子从清水衙门,变成了炙手可热之地。
而张文和李义都是在那之前就来到了念青寺中。
自打那以后寺里面的人气逐渐兴旺起来,现在算上杂役和婢女,现在一共有在册二百一十六人。
有官阶者三十二人。
其中寺卿一人。
少卿一人。
司丞两人。
文书,武簿,差役若干。
念青寺卿正三品,神都重职,奏言可以直达天听,有事急从权的特权。
而那个人就是司徒长明。
那个就算在二十年前的那场巨大的风波里,依旧安然无恙,一人独守念青寺的神都鬼断。
朱雀大街的尽头到天火仙门的山脚骑马要走上三日。
而修士御兽飞行只要数十息。
但就在司徒长明的指挥下,黑渊的罪修们却在二十年前的那场神都动乱中,七天也没能突破朱雀大街的防线,到达山门之前。
那些往事,都是属于神都的黑暗时刻。
不止是司徒长明,就连杨晨也不愿意提起。
回过神来。
杨晨问过张文和李义,关于消弭巷证物勘验的进展,得知陈道容那个小妖女似乎对这个案子有着浓厚的兴趣。
以至于自己亲自勘验物证。
杨晨无奈的笑了笑。
陈道容虽然平日里爱记仇,嘴毒腹黑,但是其实也算是深明大义,公私分明。
梦魔为患神都已经一年有余,眼下正赶上天下各大势力修士的赴神都大考。
无论是于公来讲,她静安司司丞的职责所在。
还是从私人角度讲她陈家大小姐身份都是义不容辞的。
毕竟陈家可是掌控着大炎天下的文脉之源。
大炎修士所学典籍宗秘,大多由陈家校对编撰。
神都里排名第二的学院,风雨学院便是陈家的。
在大炎修士中更是一直流传着,八方风雨希归陈的说法。
可见作为神都四大家族的陈家有着何等的地位。
而作为陈家长女那更是如同璀璨明珠般的人物。
陈道容平日里自然是有些任性和跋扈。
就比如,以她的资质完全可以进入天火仙门去修炼。
可却偏偏胡闹般的来到念青寺做一个六品的小小静安司司丞。
据说把陈家老祖的鼻子都气歪了。
但她依旧是我行我素,没办法谁让她是修行的天才呢,无论在哪里,她的修为的提升速度都可以称之为恐怖。
以二十岁的年纪的跻身天火感应人级榜前十,是榜上前十里年纪最小的修士。
其可怕的天赋可见一斑。
后来陈家老祖,也便放轻了一些对她选择来到念青寺的阻拦。
杨晨吩咐张文将静安司的消弭巷登楼境女修的勘验结果及时取回。
李义修炼身法奇特,擅长跟踪和追击。
让他去打探关于相关物证的来路和接触一下南城崔家的暗桩,收集一些情报。
然后便走径直走出了肃安司。
之所以让李义收集南城崔家的情报,杨晨有自己的一些判断。
食天居的天露玉桂糕,价格不菲,很受官家氏族的追捧。
千姹玉女宗的六层大登楼修士,被瞬间夺取了神魂。
因为善用阵法的手段和梦魔冥冥之中有些相似的意味。
那女修士住在消弭巷的租房中,看样子时间不长,也似乎并不打算久住。
又赶上五年一遇的仙门大考。
杨晨感到眼前的线索如同蛛网般复杂。
氏族,南城崔家,仙门大考,千姹玉女宗,梦魔,夺魂。
这一切都在他的脑海中交织,这其中似乎有着一丝微妙的联系。
他的脚步并没有停止,出了东院,向寺内深处走去。
一路上人很多,天色渐晚,正是点亮灯火的时候。
寺内的杂役正忙着点灯。
杨晨一路走来,大家都停下手中的活计问礼,杨晨也一一熟络的回应。
大家来到寺里长的也有几年了,杨晨温和的性格大家都很清楚,和这位鬼探大人相处,都很放松随意。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杨晨老远看到了灯火明亮的正堂,念青寺卿司徒长明的居所和处理公事的地方。
雨堂。
这个名字很奇怪,杨晨起初也不理解,那可是念青寺卿司徒长明办公的居所。
是整个念青寺的中心,怎么叫了个如此古怪的名字。
但其实这里以前并不叫雨堂,这个名字是司徒长明后来更改的。
小时候的杨晨从七岁开始就开始忙碌寺里面大大小小的活计。
大到砌墙栽树,小到扫地做饭。
司徒长明也有公事要处理,一般都很忙,无暇管理这些内务琐事。
每半个月,杨晨就要把全寺的房间地面清扫一遍。
可唯独这雨堂,司徒长明吩咐不用他打理。
杨晨穿过回廊,雨堂门口栽种着两颗桃花树,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杨晨以前会定期修剪它。
最近神都多雨,雨滴打落的桃花瓣落了一地。
在回廊围绕的十丈见方的一处青砖地面中央。
摆着一个大大的鱼缸,里面养着一只青蟹和一条白鲤。
这里就是雨堂的门前。
至少在杨晨眼里,这里二十年如初没有变化。
就连鱼缸里的青蟹和白鲤的个头都没有变化。
杨晨每每走过那里,白鲤都要故意跃动身躯出水面。
再重重的落回,溅起一束大大的水花来到他的身上。
然后看着杨晨狼狈的模样,像是露出胜利般的姿态在水中欢快游动。
而那只青蟹就老实的多了,只是一直趴在水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吐着白色的泡泡。
杨晨很讨厌那只可恶的白鲤。
不止一次下定决心要趁老鬼不注意的时候,把他送去东对门的便宜坊。
请他们后厨的大师傅,半条做成清蒸,半条做成红烧。
来他个一鱼两吃。
但据杨晨的观察,青蟹和白鲤应该不是凡物,应该是具有一定灵智的妖兽。
因为每每路过雨堂的门前他都能感受到散发出浓郁的灵气波动。
但是这次他早有防备,从回廊迂回,并没有再次让那讨人嫌的百鲤的恶作剧得逞。
杨晨来到雨堂门前时似乎听到白鲤因为没有溅他一身水而用力搅动水缸的声音。
杨晨得意一笑,走了进去。
雨堂没有门。
但从前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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