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了一个人
陈远从锅里捞出一小块排骨,试了试,熟了,只是还不算十分烂。
在暖暖面前蹲下来,撕下一小条肉丝,吹凉喂到她嘴边。
“暖暖乖,帮爸爸尝尝盐放的够不够。”
喂到嘴边的肉丝,散发着浓郁的香味,像一只小手勾着馋虫。
暖暖不敢吃,又抵抗不过肉香的诱惑,犹豫好一会儿才张开小嘴。
到底是孩子,尝到肉味便停不下来,连害怕也顾不上了,一口接一口,不一会儿便把一整块排骨肉吃完了。
苏月送走王翠花,才想起暖暖还在灶房里,慌的小跑着进来。
却见陈远正在打扫卫生,暖暖蹲坐在小板凳上,手里转动着一块边缘圆滑的玻璃片,不时遮在眼睛上,朝着天上看。
小脸上也有了笑容。
小孩子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暖暖感觉到陈远对她的疼爱,便放下戒心与他亲近起来。
听到苏月的脚步声,一大一小抬起头来。
“肉应该烂了,我不会贴饼子,只能辛苦你。”
陈远的态度和之前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又不像脑子不清楚的样子。
苏月差点问他,是不是被孤鬼野鬼上身了。
当然,她没敢问,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问陈远。
“你的钱是哪来的?”
正好陈远打扫的差不多了,低头摸了摸暖暖的头,很自然的回答。
“我用自己做的玻璃手镯当成玉的,卖给之前那些狐朋狗友,赚了一百块钱。”
“媳妇,以前是我不对,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会用性命护着你和暖暖,也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先吃饭,吃完你和暖暖洗洗头,明天我们一起去镇上。”
从苏月嫁过来,就没有添过新衣服,暖暖从出生起只有王翠花送过一件新做的小褂子,其他的衣服都是用苏月的旧衣服改的。
陈远不知道该怎么补偿妻子和女儿,买件新衣服肯定没错。
苏月心里五味杂陈。
既希望陈远改好了,自己和暖暖苦尽甘来。
又隐隐不安,担心陈远憋着什么坏。
这年头不兴卖儿卖女,但童养媳还是有的……
苏月忍着没有质问他,心里却打定主意,如果他真要卖掉暖暖,她就带上暖暖跑出去。
却不自觉的偷偷观察他。
吃过饭后,他没有像之前一样出去喝酒赌钱,一直在摆弄那些玻璃瓶子。
在他手里,那些让她深恶痛绝的玻璃瓶,竟然变成杯子,手镯,戒指……
让人眼花缭乱。
更稀奇的是,整整一天,他都没发脾气,连暖暖不小心踢倒玻璃瓶,他也只是轻声叮嘱。
完全就像换了一个人。
晚上躺在木板床上,听见陈远摸黑躺到身边,苏月心里越发没个着落。
身子几乎贴到墙上,尽量降低存在感。
一只手伸了过来,苏月心头一紧,死死抓着被角。
每一次不管不顾的经历,都是对她的侮辱和折磨。
那只手却只是帮她掖紧被子,便又收了回去。
“睡吧,明天还要去镇上呢。”
黑暗中,陈远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话音未落便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苏月担心着明天去镇上,会有什么在等着自己和暖暖,大睁着双眼到深夜才睡。
一觉醒来,发现已经天色大亮。
早过了平时起床的时间,连忙披衣下地。
却见暖暖小脸红扑扑的跑进来,双手捧着一块饼子,献宝似的凑到她面前。
“妈妈,爸爸已经烧好饭了,你快来吃呀。”
苏月按了按没有睡好而隐隐肿痛的额头,含笑捏了捏暖暖的小脸。
却是低声叮嘱她。
“等下去镇上,你跟紧妈妈,如果……如果爸爸让你和陌生人走,你不要去,来找妈妈。记住了没有?”
暖暖懵懂点头。
苏月还是不放心,跟着陈远到镇上后,紧紧攥着暖暖的小手,片刻不敢放开。
她担心的情况却并没有出现。
陈远径直来到供销社,将破了一角的军绿书包放在柜台上。
没等他拿出玻璃杯,一个四十多岁的矮胖售货员便伸出手,想将他的书包推开。
“走走,哪来的乞丐,刚擦的柜台又被你弄脏了。”
陈远连忙把书包护在怀里,怒视售货员。
“你知道这包里的东西值多少钱吗,弄坏了你一年工资都赔不起。”
售货员愣了愣,拍手打掌大笑起来,扭头招呼其他几个售货员一起过来看热闹。
“你们快来瞧瞧,这儿来了位财主呢。”
有闲钱置办年货的人,担心买不上,早就提前买好了。
柜台上的商品所剩无已。
年根底下这两天反而冷清得很,几个售货员正闲得发慌,听见有热闹都围过来看。
矮胖售货员有了“观众”更加得意,嘴角差点撇到门外。
“也不看看你那副穷酸样,怕是饭都吃不起了吧,还吹牛有值钱玩意儿。”
“我看你就是来碰瓷的,也不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派出所就在对面,再不滚让你去里头吃年夜饭。”
说着,便故意拉扯陈远怀里的书包。
“你不是说有值钱的东西吗,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
其他售货员也拿陈远当乐子,轰笑着催他快把值钱东西拿出来。
苏月身无分文,在门口没敢进来,隔着门上的小窗看到陈远被一群人嘲笑,犹豫了一下,进来拉他。
“我们走吧,外面有几个摆摊的,我们去那里买。”
摆摊的都是附近的农民,家家缺吃少穿,牙缝里省出一些粮食、白菜、萝卜,摆摊换几个灯油钱。
种类比不上供销社丰厚,价格也贵一些。
苏月不是真的打算买,只是递个台阶想劝陈远离开,省得被人嘲笑。
陈远无故被人嘲笑,却咽不下这口气。
故意放松书包带子,拉扯间,一个玻璃杯掉了出来。
就这么水灵灵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别说,声音还挺清脆的。
所有人都像被按下暂停键,呆立当场。
陈远不慌不忙指了指书包,又指了指地上的玻璃碎片,问矮胖售货员。
“一个玻璃杯少说值一块钱,我这书包里还有三个,另外还有一些更值钱的物件,你一个月工资够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