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林守拙蹲在杂役房后巷的青石板上,正用枯枝在泥地上画歪歪扭扭的阵法图。
他后背倚着晒衣绳,绳子上挂着刚洗好的粗布衫,被风一吹,衣角扫过他发顶翘起的乱发。
对不住!
脆生生的女声惊得他肩头一缩。
林守拙抬头,正见小翠抱着半人高的木盆撞过来,木盆边缘的皂角水泼出半盆,溅在他沾着泥的裤腿上。
晒衣绳被木盆带得剧烈摇晃,几件还在滴水的短褐啪嗒砸在他脚边。
林哥!小翠手忙脚乱去扶木盆,发间的蓝布巾滑下来,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
林守拙看着她蹲下去的动作,忽然眯起眼——那截手腕内侧,有道极浅的青痕,像是用针蘸了靛蓝刺的,形状像只振翅的玄鸟。
我、我昨日洗错了赵管事的衣裳,今日得赶在卯时前重新分拣......小翠的耳尖泛红,指尖攥着围裙角,您的衣裳我这就重新晾,保证晒得比日头还干!她弯腰去捡地上的短褐,发梢扫过林守拙的手背,带着股皂角混着青草的淡香。
林守拙没动。
他盯着那道玄鸟刺青,喉结动了动。
大乾王朝的情报机构玄鸟司,标记正是玄鸟振翅,他曾在被卖入宗门前,见过官府差役胳膊上类似的纹路。
不急。他慢悠悠伸手,捡起脚边的短褐,指尖故意擦过小翠的手背,我这衣裳本就该多沾点泥,晾太干了,赵管事又要说没洗干净。
小翠的身子明显僵了一瞬,很快又露出讨好的笑:林哥总爱说这些......她接过衣裳时,腕子迅速缩到袖管里,木盆边缘的铜箍撞在青石板上,发出当啷一声。
林守拙望着她匆匆跑远的背影,手指摩挲着裤腿上的皂角水痕迹。
昨日陈药子师叔当众赏了他药童的位置,杂役房里的眼神就变了——有羡慕的,有嫉恨的,还有像王三狗那样,躲在角落咬后槽牙的。
这小翠突然频繁出现在他附近,怕是和那些眼神脱不了干系。
午后,杂役房的灶房飘着白菜汤的香气。
林守拙蹲在柴堆后啃冷馒头,余光瞥见王三狗猫着腰溜进洗衣房。
他咬了口馒头,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叮地响起:今日躺平时间达标,自动吸收灵气 100点。
小丫头,昨日陈师叔那番话你也听见了吧?王三狗的声音从洗衣房漏风的窗纸里钻出来,林守拙一个废脉杂役,突然得了药峰的青眼,你说怪不怪?
三狗哥是要我...
盯着他。王三狗的声音压得更低,他吃了什么,去了哪,和谁说话,都记下来。
等赵管事升了内门执事,我保你去内门洗衣房,总比在这破杂役房洗臭袜子强。
林守拙啃馒头的动作顿了顿。
他摸出怀里的千叶灵果树苗,叶片上的金纹在指缝间若隐若现。
这苗子是今早系统签到奖励的,他故意说是赵管事让领的——赵狗剩那老匹夫最贪功,就算没说过,也绝不会当众否认。
我、我试试。小翠的声音发颤,可林哥平时都......
他再懒也是个威胁!王三狗不耐烦地拍桌子,昨日要不是陈师叔来得巧,我早把他按在冰面上抽了!
你记着,明日卯时前把情报给我,少一个细节——他突然笑起来,你上个月洗坏的那床内门弟子被褥,账本可还在赵管事屋里搁着。
窗纸被风掀起一角,林守拙看见小翠的影子在墙上晃了晃,像是点了点头。
他把最后半块馒头塞进嘴里,拍了拍沾着柴灰的裤腿——该给这些人喂点饵料了。
月上柳梢头时,林守拙躺在杂役房后的草垛上。
系统提示音又响:今日睡觉时间达标,十倍返还灵力 200点。
他闭着眼,指尖掐了个笨拙的法诀,故意让灵气在经脉里横冲直撞,带得草垛上的干草簌簌往下落。
呼——他不小心发出声闷哼,翻身时踢到块碎石,咔地撞在老槐树上。
躲在树后的小翠身子一紧。
她看着林守拙的胸口随着呼吸起伏,分明是在运功,可那法诀走得歪七扭八,连练气一层的入门心法都不如。
她摸了摸腕子上的刺青,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借着月光记下:亥时三刻,林守拙在草垛后修炼,功法杂乱,似有隐疾。
林守拙闭着的眼尾微微一挑。
《九转青木诀》的灵气正顺着他的指尖渗入草垛下的泥土,那些被他刻意放出来的杂乱灵气,不过是系统自动吸收的边角料。
他早算好了——玄鸟司的探子要的是异常,而最安全的异常,就是看起来像正常修炼失败的异常。
第二日卯时,王三狗攥着小翠的小本子冲进杂役房管事室。
赵铁柱正捏着茶盏吹浮末,见他脸上挂着笑,眼皮跳了跳:又整什么幺蛾子?
赵叔您瞧!王三狗把本子拍在桌上,这林守拙表面装懒,夜里偷偷练废功!
您说他一个废脉,练什么功?
保准是偷了宗门的功法!
赵铁柱的手指顿在茶盏上。
他翻开本子,目光扫过一行行小字,突然瞥见页脚有片枯黄的草叶——像是被谁故意夹进去的。
他捏起草叶,背面用炭笔写着一行小字:查账本第三页。
账本?赵铁柱眯起眼。
杂役房的账本他每日都翻,第三页记的是上个月内门发下来的灵米数目。
他走到柜前,抽出锁着的账本,翻到第三页——数字倒是对的,可末尾的领米人签名栏里,王三狗三个字的墨迹,比其他名字深了一圈。
赵叔?王三狗凑过来,您倒是说话啊!
赵铁柱啪地合上账本,茶盏重重磕在桌上:你当我眼瞎?
这灵米领了八十石,杂役房六十人分,每人该得一石三斗。
可你上个月报的是每人一石,剩下的二十石呢?他抄起桌上的镇纸,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吃空饷,还敢诬陷同袍......
王三狗的脸唰地白了。
他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椅子:赵叔我不是......
滚去柴房跪着!赵铁柱抄起鸡毛掸子,等陈师叔来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林守拙蹲在管事室窗外的桃树下,听着里面的动静,嘴角慢慢翘起来。
他摸出怀里的灵果树苗,叶片上的金纹在晨光里亮得晃眼——那行炭笔字,是他今早趁赵铁柱晨练时,偷偷塞进账本的。
至于王三狗贪没灵米......他昨日蹲在灶房吃饭时,可听见这混球和伙夫说多领的灵米换了两坛烧刀子。
林哥!
小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守拙转身,见她抱着木盆站在桃树下,腕子上的蓝布巾系得更紧了。
她递过个油纸包:今早蒸的菜包,您......您昨日衣裳我重新晾了,晒得可干了。
林守拙接过油纸包,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腕子。
蓝布巾下的刺青还在,可他能感觉到,那截手腕的温度比昨日低了些——是玄鸟司的任务,还是她自己的心思?
谢了。他咬了口菜包,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进食触发十倍返还,获得灵力 50点。
远处传来王三狗的骂声,夹杂着鸡毛掸子抽在身上的闷响。
林守拙望着杂役房的青瓦,忽然想起昨日陈药子师叔说的话——若能种活灵果树,收你做药童。
他低头看向手里的树苗,叶片上的金纹正泛着微光,像极了系统面板里那个闪烁的签到按钮。
而此刻,王三狗在柴房里揉着发疼的后背,盯着墙角结的蛛网,眼里的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摸出怀里被揉皱的小本子,指甲深深掐进纸页——林守拙,老子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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