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数据库内，空气仿佛凝固了。那座巨大的、正在缓缓升起的“道标”，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光芒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疯子！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庞虎的怒吼声打破了这片死寂，但他握着撬棍的手臂肌肉紧绷，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至少有五把脉冲步枪的枪口，如同五只冰冷的眼睛，正死死地锁定着他身体的每一处要害。
“疯子？”教授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发出了一声轻笑。那笑声很轻，却像羽毛般搔刮着每个人的耳膜，带来一阵莫名的寒意。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道标”的幽光。他缓缓地说道：“无知者总是习惯于将自己无法理解的伟大，称之为疯狂。这很正常，我原谅你们的浅薄。”
他缓步走到那座巨大的“道标”前，伸出手，像抚摸一件稀世珍宝一样，轻轻地触摸着上面那些如同活物般缓缓流淌的复杂纹路。
“你们看到了‘大崩坏’的影像，看到了城市的毁灭和人类的死亡。但你们看到了什么？你们只看到了废墟，只看到了悲剧，只看到了表象。”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令人信服的魔力，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那是一种学者的、布道者的声音，冷静、理性，却又蕴含着足以颠覆世界的疯狂。
“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大崩坏’之后，人类文明没有彻底灭绝？为什么永生集团能在短短数十年间，就在废墟之上建立起苍穹之城这样的奇迹？为什么‘灵境飞升’这种看似神话般的科技修仙体系，能够成为现实？”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像一个老师在审视自己愚钝的学生。
“因为，那不是毁灭，是馈赠！”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压抑不住的狂热，“是更高维度的存在，赐予我们这些低等文明的礼物！‘大崩-坏’淘汰了那些弱小的、守旧的、不思进取的旧人类，而活下来的人，则在废土之中，开启了全新的进化之路！”
“永生集团的生物科技，‘灵境飞升’的能量矩阵……所有这一切，都源自于当年‘守望者’们从那段‘歌声’中，解读出的、不到万分之一的皮毛！”
“你们能想象吗？仅仅是万分之一的知识，就让人类文明在废墟之上，达到了如今的高度！如果我们能完整地接收到所有的信息，如果我们能与那个伟大的存在，建立起真正的联系，人类，将不再是人类！我们将成为神！永恒的、全知全能的神！”
李凡和庞虎被他这番疯狂的言论，震撼得无以复加。他们一直以为，永生集团的科技，是人类自己发展的结-晶。却没想到，其根源，竟然是来自那场毁灭世界的灾难。这个认知，颠覆了他们对这个世界的基本理解。
“所以，为了你那可笑的‘成神’理论，你就要再把那些怪物引来一次？让废土上挣扎求生的所有人，都给你陪葬？”李凡冷冷地说道，他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刀，试图切开对方的狂热。
“牺牲，是进化必要的代价。”教授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旧的世界秩序早已腐朽不堪，阶级固化，资源枯竭，人类被困在自己的欲望和愚昧中，停滞不前，数百年都没有本质的进步。与其在这样的泥潭里慢慢烂掉，不如彻底打碎，浴火重生！”
“你……”李凡还想反驳，但教授却不再理会他。
“零号，”教授将目光转向了脸色惨白的凌月，他的眼神变得复杂，既有欣赏，又有怜悯，“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你应该最能理解我。我赋予了你超越常人的智慧和绝对的理-智，难道你看不出，这才是对人类文明而言，最优的解法吗？”
“零号”这个称呼，像一根毒针，狠狠刺入了凌月的心脏。她的身体猛地一颤，握着平板电脑的手指瞬间失去了血色。
“我不是你的作品！”凌月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我是一个人！不是你实验室里的一件工具！”
“是吗？”教授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那你告诉我，你那个净化废土的‘清道夫’计划，它的核心理论，它的设计蓝图，难道不是源自于我当年给你‘植入’的知识库吗？”
凌月的身体猛地一震，如遭雷击。她手中的平板电脑“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屏幕上复杂的代码瞬间碎裂成无数光点。
她最大的骄傲，她为之奋斗的梦想，她赖以对抗这个世界的武器，其源头，竟然来自于这个她最痛恨的魔鬼。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她的灵魂上，几乎要将她的意志彻底摧毁。
“你看，你和我，其实是同一种人。”教授缓缓地说道，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诱惑，“我们都渴望着用知识和技术，去改造这个不完美的世界。只不过，我比你……看得更远，也更彻底。”
“不……不一样……”凌月的声音微弱，嘴唇因为失血而显得毫无颜色，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我的技术，是为了‘净化’，是为了‘拯救’！而你，只想着‘毁灭’和‘控制’！”
“天真。”教授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对一个天才学生误入歧途的怜悯，“拯救？你以为靠你那个小小的净化器，就能改变这片废土吗？就算你净化了所有的土地，你能净化人心吗？你能消除阶级、战争和压迫吗？”
“你不能。你只是在用一个美好的幻想，来逃避残酷的现实。你只是在给一个癌症晚期的病人，贴上一张创可贴。”
“而我，将要创造一个全新的现实！一个没有纷争、没有愚昧、所有人都将在统一的意志下，走向永恒的完美世界！”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那座正在发光的“道标”，拥抱他理想中的新世界。
“而我，将成为这个新世界的……神。”
李凡看着眼前这个陷入狂热的科学家，终于明白，任何语言都无法动摇他了。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的疯子。
他不是为了财富，不是为了权力，而是为了一个在他看来无比崇高，但在别人看来却无比恐怖的理想。
和这种人，讲道理是没用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
在他实现那个恐怖的理想之前，彻底地，打倒他。
李凡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他悄悄地，对身边的庞虎，打了个手势。
那是他们从小一起在废土上摸爬滚打时，约定好的、准备拼命的暗号。
庞虎立刻会意，他那因为愤怒而紧绷的肌肉，再次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而凌月，也从最初的震惊和自我怀疑中，慢慢地恢复了过来。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平板电脑，又看了一眼身旁准备拼命的李凡和庞虎。
她看着教授那张狂热的脸，眼神中的恐惧和迷茫，渐渐被一种冰冷的决然所取代。
她知道，教授说得或许有道理。
但她更知道，她永远，也不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她缓缓地蹲下身，捡起了地上的平板电脑，屏幕虽然碎裂，但核心依然在运转。复杂的代码在她指尖飞速地闪动。
“就算只能净化一寸土地，就算只能拯救一个人，”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那也比你这个……妄图毁灭一切的疯子，要强一百倍。”
“冥顽不灵。”
教授的脸上，露出了最后的失望。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他向身后的士兵，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杀了他们，然后，准备启动‘道标’。”
冰冷的枪口，开始闪烁起致命的能量光芒。战斗，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