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锈的铁水顺着钢筋的断口滴落，砸在李凡的脸颊上，冰冷刺骨。
他顾不上擦，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里抱着的男人身上。
“虎子！撑住！别他妈睡过去！”李凡的声音嘶哑，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庞虎，这个平时能一拳打凹铁皮的壮汉，此刻却像个破布娃娃。他沉重的身体压在李凡身上，粗重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一道狰狞的伤口从他的左肩一直延伸到胸口，翻卷的皮肉边缘，泛着一层诡异的铁锈色。
更可怕的是，这层“铁锈”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顺着他的血管，像一张细密的蛛网，爬向他的心脏。
“锈蚀毒素……”李凡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这是废土上最恶毒的东西之一，是“食腐鸦”帮派淬在武器上的独门玩意儿。一旦感染，就像金属被强酸腐蚀，人的血肉组织会从内部开始崩坏、锈化，最终变成一尊冰冷的人形铁块。
三个小时。
这是锈蚀毒素从感染到彻底吞噬一个成年人生命的时间。
李凡看了一眼手腕上老旧的电子表，屏幕上跳动的红色数字无情地宣告着：【02:58:17】。
时间已经过去快两分钟了。
“妈的！”李凡低吼一声，将医疗包里最后一卷“速效止血绷带”死死按在庞虎的伤口上。然而，那昂贵的军用级材料刚一接触到伤口，就发出一阵“滋滋”的轻响，迅速变得焦黑，失去了作用。
没用。常规的医疗手段对这种毒素根本没用。
“咳……咳咳……”庞虎剧烈地咳嗽起来，喷出的不是血，而是一些带着铁锈味的暗红色粉末。他费力地睁开眼，浑浊的瞳孔里映出李凡焦急的脸。
“凡哥……别……别白费力气了……”庞虎的声音断断续续，“是‘食腐鸦’……是那个叫‘铁爪’的孙子……我们中计了……”
“闭嘴！省点力气！”李凡粗暴地打断他，手上的力道却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他撕开自己的袖子，小心翼翼地擦去庞虎嘴角的锈色粉末。
他们是沉降区最底层的拾荒者，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今天本以为是撞了大运，发现了一处未被探索过的旧时代建筑残骸，却没想到那是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食腐鸦”帮派，一群靠抢劫和黑吃黑为生的鬣狗。他们故意放出假消息，等他们这些拾荒者像苍蝇一样扑上来，再一网打尽。
混乱中，李凡和庞虎靠着对地形的熟悉勉强逃了出来，但庞虎为了掩护他，被那个外号“铁爪”的头目用一把淬了毒的链刃划破了胸膛。
“凡哥……听我说……”庞虎死死抓住李凡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说道，“我……我不行了……你快走……他们……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你带着……带着我哥留下的东西……走……”
庞虎的目光投向李凡胸口挂着的一个不起眼的金属吊坠。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金属片，非金非铁，表面布满了复杂而又毫无规律的纹路，是李凡的哥哥——一名在“开拓局”失踪多年的士兵——留给他唯一的遗物。
“放屁！”李凡眼眶通红，“我哥把你交给我，我就得把你完整地带回去！你忘了？我们还要一起攒钱，去上城区买一套带暖气的房子！”
庞虎咧了咧嘴，似乎想笑，却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的脸色变得更加灰败，皮肤下的锈色蔓延得更快了。
李凡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庞虎说的是实话。背着一个重伤员，他们根本跑不远。“食腐鸦”那群鬣狗很快就会循着血迹追上来。
怎么办？
放弃庞虎？这个念头只在李凡脑中闪现了一秒，就被他狠狠掐灭。
庞虎不仅是他最好的兄弟，更是他哥哥用命换回来的战友的遗孤。他们从小一起在垃圾堆里刨食，一起挨饿，一起被人打得半死，又一起爬起来。让他丢下庞虎自己逃命，他做不到。
可不跑，就是死路一条。
李凡的大脑飞速运转，搜索着所有可能的生路。黑市？来不及了，最近的黑市交易点也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找人求救？沉降区里的人心比废铁还冷，没人会为了两个不相干的拾荒者得罪“食腐鸦”。
绝境。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绝境。
“凡哥……我冷……”庞虎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李凡知道，这是毒素侵入神经中枢的迹象。时间不多了。
他将庞虎扶正，靠在一根断裂的柱子上，脱下自己的外套，紧紧裹在庞虎身上。然后，他站起身，环顾着这片如同钢铁坟场的废墟。
风声呼啸，卷起地上的尘土和铁屑，像鬼魂在哭泣。远处，隐约传来几声野狗的嚎叫，更添了几分凄凉。
李凡的目光扫过周围的一切，最后落在了自己胸口的金属片上。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它。金属片入手冰凉，但在他掌心，似乎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温热一闪而过。
是错觉吗？
李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从不相信奇迹，只相信自己手里的扳手和刀子。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用高强度合金打磨成的短刀，眼神变得狠厉起来。
既然没有退路，那就杀出一条血路！
就算死，也要在“食腐鸦”那群杂碎身上啃下几块肉来！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所有的装备：一把短刀，一个几乎空了的医疗包，半包能量棒，还有……藏在靴子里的三枚旧时代的高爆螺栓——他最后的底牌。
就在他下定决心，准备在这里和追兵决一死战时，异变突生。
他握着金属片的手，突然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
李凡猛地低头，只见那块一直黯淡无光的金属片，此刻表面的纹路竟然亮了起来，发出幽蓝色的微光。一道道光芒如同活物，顺着他的掌心，钻入他的皮肤，沿着他的手臂血管飞速上行！
“这是什么？！”李凡大惊失色，想要甩开金属片，却发现它像烙铁一样死死粘在了他的手上。
一股庞大的、混乱的信息流瞬间冲入他的大脑，仿佛整个世界的源代码都被人强行灌了进来。无数的字符、图像、公式在他眼前闪过，让他头痛欲裂，几乎要昏厥过去。
【检测到生命体征濒危……】
【环境威胁等级：高……】
【符合紧急激活协议……】
【正在链接宿主神经元……链接完成……】
【正在扫描宿主状态……扫描完成……】
【万道BUG补偿系统……正在启动……】
一连串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合成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李凡踉跄了一下，扶住身旁的墙壁才没有倒下。他惊骇地“看”着自己脑海中出现的一个半透明的蓝色界面，上面正滚动着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数据流。
系统？
这是……传说中上城区那些“新神仙”才能拥有的修仙辅助系统？
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难道是这块金属片？
没等他想明白，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警告：关联个体“庞虎”生命体征急速下降，剩余存活时间：02:42:13。】
【警告：威胁源“食腐鸦”正在接近，预计抵达时间：00:15:28。】
双重警告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李凡的心上。
“你能救他？！”李凡顾不上思考这东西的来历，对着脑海中的界面嘶吼道，“快！救他！不管要什么代价！”
【……正在分析请求……根据现有条件，无法直接生成“锈蚀毒素”解药。】
李凡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正在生成最优解决方案……方案生成完毕。】
【发布新手引导任务：泡一杯完美的速溶咖啡。】
【任务要求：使用指定材料，在五分钟内泡制一杯水温85℃、无结块、充分溶解的速溶咖啡。】
【任务奖励：新手补偿礼包 x 1。】
【任务失败：无惩罚。】
刹那间，李凡愣住了。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出现了幻觉。
泡……泡咖啡？
“我操你妈的！”李凡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他妈在逗我？我兄弟快死了！外面有追兵！你让我在这里给你泡咖啡？！”
然而，系统界面毫无反应，只是在任务栏旁边，出现了一个鲜红的倒计时：【04:59】。
与此同时，一个虚拟的物品栏出现在他面前，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包皱巴巴的“壁虎牌”速溶咖啡粉，一个缺了口的马克杯，和一个小小的便携式加热器。
都是他拾荒时顺手捡来的垃圾。
李凡死死盯着那个倒计时，又看了一眼靠在柱子上，呼吸已经微不可闻的庞虎。
他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系统”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也不知道那个“新手补偿礼包”里究竟有没有救命的解药。
但他知道，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哪怕是虚无缥缈的希望。
赌，还是不赌？
李凡的目光扫过庞虎那张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扫过他胸口那片不断扩大的死亡锈迹。
他想起了哥哥失踪前对他说的话：“凡子，记住，永远别放弃。只要还活着，就总有办法。”
“妈的！”
李凡狠狠一拳砸在墙上，震落一片灰尘。他不再犹豫，一把抓过虚拟物品栏里的东西。
赌了！
不就是泡咖啡吗！老子给你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