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后背抵着寺庙斑驳的砖墙,掌心还残留着滑索擦过的灼痛。
苏晚晴先一步踢开半扇朽木门,霉味混着潮土气息扑面而来,供桌上的泥菩萨缺了半张脸,月光从漏顶的瓦缝里淌下来,在积灰的砖地上铺出银斑。
先处理帛书。他压下喉咙里的腥甜,手指刚触到怀中鼓囊囊的布包,那团灼烧感便顺着衣襟窜上来——自地宫暗渠逃出来的一路,这帛书就像块烧红的炭,烫得他心口发疼。
苏晚晴反手插上门闩,袖中小白吱地轻叫,顺着她发梢爬到梁上,圆溜溜的眼睛滴溜溜转着。
她扯下腰间装着避毒粉的瓷瓶,在门槛和窗沿各撒了一圈,这才转回来:玄阴宗的引魂咒能追踪三刻,现在应该过了时辰,但...稳妥些好。
林昭点头,将帛书平摊在供桌上。
月光落在金线绣的盘龙纹上,那些原本静止的龙鳞竟缓缓游动起来,龙睛处的夜明珠亮得刺眼,像两团活物在盯着他。
他从怀里摸出半张灵引符——这是守陵人祖祠里最后一张,祖父临终前塞给他的,关键时候能引灵显形。
符纸在火折子上引燃的瞬间,供桌腾起幽蓝火焰。
林昭的呼吸顿住,就见帛书空白处泛起金纹,像是被无形的笔在写什么。
苏晚晴凑过来,发梢扫过他手背:是金文!
第一行字浮出来时,林昭的指尖在发抖。龙魂归位,血脉为引;逆者当诛,承者当立。他念出声,声音发涩。血脉为引四个字像重锤砸在心上,祖父临终前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那天老人咳得整床都是血,攥着他手腕说:昭儿,你不是普通守陵人之后...只是时机未到。
他猛地卷起左袖。
腕间淡青色的胎记在符光下泛着微光,形状竟与帛书龙纹里藏着的细图一模一样!
那是条盘曲的小龙,爪心处一点朱砂红,和他胎记上的红点分毫不差。
昭哥?苏晚晴察觉他异样,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腕。
林昭这才惊觉自己后背全湿了,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
他扯下外袍裹住帛书,却见金纹仍在继续浮现——这次是张地图,山脉走势像条倒悬的龙,最深处标着寒渊二字,旁边一行小字:真龙魂,藏于此。
寒渊?苏晚晴皱眉,指尖点在地图上,我听万毒门长老说过,那是大楚最深的地脉,底下全是阴寒之气,连死人都不会腐烂。
当年玄阴宗试过挖地脉取灵,折了三个执事。她抬头时,眼尾微挑,你说陆将军的残魂...是不是和这有关?
林昭还没答话,梁上的小白突然炸毛,蓬松的尾巴绷成根小棍子,吱地尖叫着窜进苏晚晴袖中。
供桌上的符火啪地灭了,月光被什么东西遮住,门口投下道细长的影子。
晚晴。林昭声音沉得像块铁,右手按在腰间短刀上——那是祖父留下的守陵人佩刀,刀鞘上的镇尸纹还在发烫。
苏晚晴不动声色退后半步,指尖扣住袖中淬毒的银针,目光紧盯着虚掩的木门。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蓝衣客提着盏羊角灯跨进来,月白锦袍一尘不染,连鞋尖都没沾半点庙内的灰。
他笑着举起灯,暖黄的光映得脸上的酒窝更深:两位辛苦了,这份卷轴可还合意?
林昭没接话,盯着对方腰间——玄阴宗特有的阴纹玉佩半露在衣摆外,在月光下泛着幽绿。
苏晚晴的银针在袖中滑动,针尖刺破指尖,一丝血珠渗出来,混着她秘制的见血封喉。
不用这么紧张。蓝衣客踱步到供桌前,指尖扫过帛书边缘的金线,我追了你们三条街,就为看这出戏。他突然抬头,目光如刀刺向林昭,你以为地宫坍塌是意外?
那是我引动的地脉震颤——怕你们走得不够快,被玄阴宗大部队围了。
林昭瞳孔微缩。
怪不得暗渠里的震动来得突然,原来从地宫到寺庙,他们始终在对方算计里。
聪明。蓝衣客像是看出他心思,轻笑一声,不过你知道吗?
你手中的卷轴,其实也藏着个秘密——它选中了你。
什么意思?林昭的短刀已经出鞘三寸,刀锋映着对方的脸。
蓝衣客的笑意更深了,他伸手扯开自己衣领,锁骨处露出和林昭手腕一模一样的胎记,只是颜色更暗:因为你,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龙魂继承者。
寺庙外突然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的一声惊得梁上落灰簌簌往下掉。
林昭的刀尖抵住对方咽喉,却见蓝衣客眼底闪过一丝解脱般的释然。
明日卯时,西市成衣铺。他轻声说,换身便装,有人要见你。
话音未落,他突然反手抓住林昭手腕,用力一按——那处胎记竟发出灼热的光。
林昭吃痛松手,再抬头时,庙门已经大开,月光下只剩满地碎银般的光斑,哪里还有蓝衣客的影子。
苏晚晴凑过来,指尖戳了戳他手腕:他说的...是真的?
林昭盯着自己的胎记,喉结动了动。
供桌上的帛书还在发烫,龙纹里的地图泛着幽光,寒渊两个字像两把刀,扎得他眼睛生疼。
换便装。他突然说,明日西市。
苏晚晴挑眉,从包袱里翻出两套半旧的青布衫:早备好了。她顿了顿,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不管你是谁...我信你。
林昭低头,看见月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像层温柔的霜。
他把帛书小心收进怀里,那里的灼热感突然变得温暖,像有什么在轻轻跳动——或许是血脉,或许是命运。
庙外传来晨鸡打鸣,第一缕晨光爬上断墙。
两人换好衣服,推开庙门时,林昭回头看了眼供桌上的泥菩萨,缺了半张脸的神像在晨光里,竟像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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