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内的光线比想象中更暗，林昭刚踏上第三级阶梯，鼻尖便窜入腐木与铁锈混合的腥气。
两侧石壁嵌着拇指大的青符石，幽光如鬼火般明灭，将墙面斑驳的壁画映得忽隐忽现。
昭哥，看左边。苏晚晴的指尖轻轻戳了戳他后腰。
林昭顺着她目光望去，一幅半剥蚀的壁画正浮现在青光里——画中人身着玄色长袍，袖口绣着扭曲的蛇纹，正将一卷裹着红绸的密卷按在石质祭坛上。
那卷角的云纹弧度，与三日前他们在九幽渊发现的假卷轴分毫不差。
林昭喉结动了动。
三日前玄阴宗故意留下的卷轴，经他用尸骸记忆读取验证，里面记载的龙魂玉藏于西地宫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此刻壁画里的黑袍人，竟与那卷假卷轴的绘制者有七分相似。
他们在伪造线索。林昭压低声音，指腹抚过壁画上被岁月磨平的袍角，用假卷轴引我们进陷阱，却没想到真正的线索...
在更深处。苏晚晴接口，腰间的毒囊随着呼吸轻晃。
她的小白从袖中钻出，红眼睛在幽光里泛着警惕的光，突然吱地轻叫一声，弓起背朝前方石阶的阴影处努了努嘴。
林昭刚要抬步，一道刺骨的寒意突然从后颈窜起。
他猛回头，就见银甲残魂不知何时立在两人身后三步外，长枪斜指地面，枪尖点地的脆响在空荡地宫回荡。
陆天启的面容比方才更清晰些，铠甲缝隙里渗出淡青色雾气，正是守陵人古籍中记载的残魂显形征兆。
凡非有缘者，不得入此。残魂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青铜，震得林昭耳骨发疼。
他的长枪向前一送，枪尖离林昭咽喉不过半寸，说，你来地宫所求何物？
林昭没退。
他想起祖父临终前塞给他的灵引符，符纸在掌心被体温焐得发烫。我来寻真相。他直视残魂泛着冷光的眼，三日前玄阴宗留下的卷轴是假的，他们想引我们去西地宫触发机关。
而您......他将灵引符举到与残魂平视的高度，符纸上的金纹因灵力波动微微发亮，是真正的守墓人。
残魂的瞳孔突然收缩成细线。
林昭注意到他银甲肩甲处有个箭簇形状的凹痕——与史书记载镇南将军战死时中箭的位置完全吻合。
这是残魂未被岁月消磨的真实印记。
卷轴真假......陆天启的长枪微微颤抖，枪尖垂落三寸，你可知如何分辨？
林昭正要开口，眼前景象骤变。
腐臭的地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明雨落的后山。
他站在两座青石板墓前，碑上林平、柳素的名字被雨水冲刷得发亮。阿昭。熟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带着他记忆里最温柔的尾音，又来给爹娘送青团了？
林昭的手指不受控地蜷缩。
这是他十二岁那年的清明，母亲穿着月白衫子，蹲在他身侧揉青团，父亲举着油纸伞替母子俩遮雨。
可此刻母亲的身影是透明的，雨丝穿过她的肩头落进泥里——这不是记忆，是幻术。
昭哥？苏晚晴的声音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带着焦急的颤音，昭哥你怎么了？
林昭猛地闭眼。
胸腔里翻涌着滚烫的酸涩，那是他埋藏十年的痛。
但他能清晰感觉到，有股外力正试图撬动他的情绪——这是心镜幻境，通过激发目标最强烈的情感来制造破绽。
他调动尸骸共情，感知力如蛛网般扩散，果然触到了空气里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
够了。林昭睁眼时，眼底泛起淡金色的微光。
幻境中的母亲身影瞬间扭曲成黑雾，地宫的霉味重新涌进鼻腔。
他看见陆天启的残魂正举着半透明的手，掌心浮着团幽蓝火焰——那是驱动幻境的源力。
你能识破心镜，说明心志足够坚定。陆天启收回手，长枪当啷落地，百年间试过闯地宫的人，有九成栽在这关。他转身走向左侧石壁，银甲在符石映照下泛着冷光，跟我来。
石壁在残魂指尖划过的地方裂开，露出个半人高的青铜匣子。
林昭上前时，手背被匣子表面的刻纹硌得生疼——那是大楚皇家特有的锁魂纹，专用来封存重要物件。
他深吸一口气，扣住匣盖边缘用力一掀。
泛黄的帛书静静躺在匣中，边缘绣着金线盘龙，龙睛处嵌着两粒极小的夜明珠，在幽光里泛着暖黄的光。
林昭刚触到帛书，指尖便传来灼烧般的刺痛——这是守陵人血脉特有的感应。
这才是真正的遗卷。陆天启的声音突然变得疲惫，残魂的身形开始变淡，里面记载着......
昭哥！苏晚晴突然拽住他的手腕。
远处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混着玄阴宗特有的引魂咒吟诵声。
林昭的脸色瞬间沉下来——玄阴宗的人追进地宫了。
收起来！苏晚晴扯下腰间的毒囊，反手掷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紫色烟雾腾起的刹那，小白从她袖中窜出，在前方石阶上连跳三下，尾巴指向左侧暗渠。
林昭将帛书塞进怀里，拽着苏晚晴就往暗渠跑。
地宫要塌了！苏晚晴的声音被剧烈的震动扯碎。
林昭感觉脚下石阶在开裂，头顶符石接二连三坠落。
他看见陆天启的残魂最后看了他们一眼，化作一团青光没入石壁。
暗渠的风灌进领口，两人顺着滑索向下疾坠，身后传来轰然巨响——地宫入口彻底坍塌。
林昭抱着苏晚晴滚进密道时，怀里的帛书烫得几乎要烧穿衣襟。
他借着密道顶端透下的月光低头，就见帛书边缘的金线龙纹正在缓缓游动，龙睛处的夜明珠亮得刺眼，像两团跳动的火。
这一卷......林昭望着游动的龙纹，喉结动了动，才是真正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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