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谢府朱漆大门前的石狮子还沾着露水，三十名带刀兵卫已列队站定，甲胄上的铜钉在晨曦里泛着冷光。
谢云澜攥着染血的衣袖冲进正厅时，谢文渊正端着青瓷茶盏，茶雾模糊了他半张脸。
父亲！
林昭那守陵人昨夜闯了地库，不仅伤了阿铁，还抢了龙脉骨钉！谢云澜的剑尖重重磕在金砖上，儿臣已派二十个好手追出三条街，可那厮竟和万毒门的苏晚晴勾结，用毒烟迷了眼...
茶盏啪地落在案上。
谢文渊抬起眼，眼尾的细纹里凝着霜：你当皇陵是你后院？
那骨钉上刻着守陵人的镇魂咒，丢了倒罢了，偏要闹得满城风雨？他抄起案头的《皇陵巡查志》重重拍在谢云澜胸口，立刻去城门，把昨夜出城的记录全烧了。
再让府里的稳婆去各医馆，说阿铁是染了时疫——
可林昭有御赐金牌！谢云澜急得脖颈发红，他若去御前告状......
御前？谢文渊突然笑了，指节摩挲着书页边缘的朱砂批注，你当陛下真信那守陵人的嘴？
三年前皇陵丢了半块玉璧，还不是压成了守陵人失职。他抽出袖中密信抖了抖，墨迹未干的玄阴宗三个字刺得谢云澜瞳孔一缩，去御书房，把近十年的守陵人巡查记录调出来。
记住，要连封条都看不出拆过的。
谢云澜走后，谢文渊望着庭院里被风吹落的桃花，喉间溢出一声低笑。
他早算到林昭会查骨钉，可那小子永远不会知道——三天前玄阴宗的人就往皇陵地宫里埋了十具诡尸，每具尸身上都刻着能引动龙脉的血咒。
另一边，林昭把粗布头巾往头上一裹，跟着苏晚晴混进早市。
晨雾里飘着油饼香，卖菜的老妇掀开竹筐上的蓝布，露出带露的青菜。
苏晚晴扯了扯他的衣袖，指尖快速在他掌心写：左边第三个挑夫，是谢府的暗桩。
林昭垂眼装成挑货郎，余光瞥见那挑夫腰间的玉佩——正是谢府家奴特有的云纹玉。
他反手摸向腰间的竹篓，摸到苏晚晴提前塞进去的隐息散，悄悄撒了一把在两人脚边。
跟我去卖胭脂的摊子。苏晚晴压低声音，发间的银簪晃了晃，风无痕的密道在摊子底下。
两人刚拐进巷口，身后传来挑夫的骂声：挤什么挤！林昭回头，正看见那挑夫捂着鼻子蹲在地上——隐息散混着早市的腥臊气，早把他们的气息盖了个干净。
客栈后院的柴房里，风无痕正把龙脉骨钉往铜盆里放。
他枯瘦的手指沾了灵泉水，在骨钉上画了道符，泉水刚碰到钉身，幽蓝微光突然腾地窜起半尺高。
龙......龙形！风无痕的茶盏当啷掉在地上，你看钉身！
林昭凑近，只见骨钉表面浮起淡青色纹路，竟真有一道模糊的龙影在游动，龙尾处还缠着半截断裂的玉纹。
苏晚晴凑过来，指尖刚要碰，被林昭一把拉住：别碰，这光里带着尸气。
这是龙魂玉的残息！风无痕颤抖着摸出一本泛黄的《守陵手札》，翻到某一页拍在桌上，当年太祖皇帝用龙魂玉镇着十万阴兵，玉碎之后，残息就渗进了皇陵的龙骨里。
有人在用骨钉当引子，推演玉的位置！
林昭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想起昨夜在谢府地库看见的，那些被钉穿琵琶骨的尸身——原来谢文渊不是要盗墓，是要用骨钉引动龙魂玉，唤醒十万阴兵。
得去皇陵。林昭抓起桌上的金牌，我要查地宫第三层的镇龙柱，看看被挖了多少龙骨。
苏晚晴突然按住他手背：先别急。
谢府今夜肯定有动静。她从袖中抖出半片染着朱砂的纸，我在早市买胭脂时，听见两个玄阴宗的人说，墨无影今晚会去南城染坊。
月上柳梢头时，林昭扮成卖糖葫芦的货郎，蹲在谢府后巷的槐树下。
他腰间别着苏晚晴特制的迷心香，袖中藏着三枚蚀骨雷。
二更梆子刚响，后巷的角门吱呀开了条缝，墨无影的身影闪了出来——玄色劲装，腰间挂着七根淬毒的骨针，正是玄阴宗隐秘执事的打扮。
跟紧了。苏晚晴的声音从他耳后飘来，不知何时已跃上屋顶，我去引开巡夜的。
林昭刚要动，就见苏晚晴的银簪划出一道银光，三枚透骨钉噗地钉在巡夜兵卫脚边。
兵卫们骂骂咧咧追过去，林昭趁机猫腰跟上墨无影。
南城染坊早关了十年，围墙爬满枯藤，门楣上的染字被风雨剥得只剩半撇。
林昭翻上围墙时，听见院内传来说话声：谢大人已拿到三处地宫坐标，只要再找到第四枚骨钉，就能启动龙魂共鸣阵。
他屏住呼吸，顺着房梁爬到屋檐下。
月光透过破窗照进来，照见墨无影正对着一个戴斗笠的人躬身：宗主要的十万阴兵，谢府能解开封印？
太祖皇帝当年用龙魂玉锁着阴兵的怨气，斗笠人摘下斗笠，竟是个面容枯槁的老者，左脸有道蜈蚣似的疤痕，谢大人找齐九枚龙脉骨钉，就能用骨钉引动玉的残息，把怨气从尸骸里抽出来——到时候，十万阴兵听令于谁？
林昭的心跳得耳膜发疼。
他终于明白谢文渊要什么了——不是宰相之位，是整个大楚的江山！
够了。他摸出蚀目烟弹，正准备撤离，却听老者突然冷笑：梁上的朋友，站了这么久，腿不酸么？
林昭瞳孔骤缩。
他甩出烟弹的同时，反手抛出祖父留下的飞鸢符。
青烟腾起的刹那，符纸唰地展开，化作一只青铜色的飞鸢，带着他跃上屋顶。
追！
别让他跑了！墨无影的声音从身后炸响。
林昭踩着青瓦狂奔，飞鸢符在掌心发烫——这是祖父当年守陵时用的东西，如今竟要用来逃命。
回到客栈时，天已蒙蒙亮。
林昭坐在桌前，借着烛光看飞鸢符。
符纸边缘有一行极小的字，是祖父的笔迹：若见龙影现，必往地宫三。
他摩挲着符纸，想起祖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皇陵的秘密，该由你守了。如今谢文渊的手已经伸进地宫，他必须去皇陵深处，看看祖父当年到底藏了什么。
窗外传来第一声鸡鸣，林昭把飞鸢符贴身收好。
他望着床头的龙脉骨钉，幽蓝微光还未完全消散，像极了皇陵地宫深处那些永远不熄的长明灯。
苏晚晴。他推开门，看见苏晚晴正蹲在廊下逗猫，收拾东西，天亮就出发。
苏晚晴抬头，晨光里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去皇陵？
林昭摸了摸怀里的金牌，又摸了摸飞鸢符。
他想起谢府地库里那些被钉住的魂灵，想起风无痕说的十万阴兵，想起祖父临终前的眼神。
去皇陵。他说，该把谢文渊的爪子，一根根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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