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山风带着微暖，吹散他身上沾染的墓中寒气。
周子墨抬眼，望向通往山下的蜿蜒小路。
心中那股被无聊大义激起的厌烦刚刚平息，耳畔却敏锐地捕捉到山风送来的声音——
“……灭绝师太，消息确凿！那魔头周子墨就在终南山出现！此獠丧心病狂，屠戮昆仑、冰封光明顶、连世外清修的古墓派也遭其毒手！实乃江湖浩劫，武林公敌！”
“阿弥陀佛！此等凶魔，天理难容！我峨眉身为武林正道魁首，绝不可坐视！师太，当以雷霆手段除之！”
“哼！古墓派避世多年，竟也难逃毒手！可见此魔已彻底疯魔！我灭绝今日便要以手中倚天剑，替天行道！斩了这祸乱人间的冰魔！”
一个冷厉霸道、带着浓重杀气的声音尤为突出，穿透山林。
周子墨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灭绝？又是只聒噪的蝼蚁。
他身形未动，目光平静地投向山路拐角。
几息之后。
一行十数人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小径尽头。
为首一人，身披灰布僧衣，身材瘦削，面容如刀刻般冷峻，手中紧握一柄样式古拙、剑鞘黯淡却散发着无形锋锐气息的长剑，正是峨眉掌门灭绝师太！
她身侧跟着静玄、丁敏君等得力弟子，以及几位须发皆白、手持棍棒的少林长老，人人面色凝重，目光如电扫视山林。
当灭绝的目光触及山道上那道遗世独立的白发身影时，瞳孔骤然收缩！
一股凌厉无匹的剑意不受控制地冲天而起！
倚天剑鞘发出“嗡”的一声清越震鸣！
“魔头！周子墨！果然是你！”
灭绝厉声喝道，声如裂帛，“你屠戮昆仑，冰封明教，如今竟连避世百年的古墓派也不放过！简直灭绝人性！天理不容！今日老尼便替……”
周子墨甚至懒得听她说完。聒噪又重复的发言模式，比古墓里那只黄衫女更令人厌恶——至少那个女人还贡献了功法供他一哂（虽然无趣）。
他目光平静地落在灭绝手中那柄嗡嗡鸣叫的倚天剑上。
这柄剑……据说很锋利？
他伸出右手食指，对着虚空，对着那柄被峨眉视为信仰圣物的长剑，随意地、轻轻地一划。
动作优雅得如同拂去肩头的落花。
嗤——！
一声极其细微、却又清晰刺耳的裂帛声！
不是剑气破空！
更像是最好的丝绸被裁纸刀划开的声响！
灭绝握剑的手猛地一震！
脸上所有愤怒、戾气、霸道的表情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理解的、极致的骇然！
只见！
她手中那柄由玄铁与西方精金铸造、坚不可摧、削铁如泥的倚天神剑，从剑尖到剑柄末端……一道笔直、平滑、如镜面般光亮的细微裂痕……无声无息地延展开来！
甚至没有光芒闪烁！
甚至没有能量碰撞！
倚天剑，峨眉镇派之宝，武林神话！
就在灭绝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如同最脆弱的琉璃，沿着那道裂痕……断成了两截！
前半截剑身带着清脆的呜咽，当啷一声掉落在山道的碎石上！
断口处平滑如镜，映着灭绝那张因惊骇和绝望而扭曲的脸庞！
整个山道陷入一片死寂！
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像被瞬间冻结，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那截断剑！
看着灭绝手中只剩下半截的、仍在嗡嗡悲鸣的剑柄！
“不…不可能…倚天…”
灭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如同濒死的野兽，眼中信仰崩塌的绝望混合着滔天的怨毒！
这柄剑是她的一切！
是她的力量，她的信念，她存在的意义！
周子墨看都没看那些呆若木鸡的峨眉弟子和少林长老。
他目光扫过灭绝那张因震惊、愤怒、绝望而扭曲到极致的脸，冰蓝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缓缓抬起脚，朝山下迈步。
第一步踏出。
静玄、丁敏君等峨眉弟子只觉一股无形的、无法抗拒的极寒意志横扫而过！
她们惊恐地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不受控制地腾空而起，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抛投出去，狠狠砸向远处布满嶙峋山石的山壁！
骨骼碎裂的闷响夹杂着凄厉短促的惨叫，瞬间被山风吞没！
第二步踏出。
那几位少林长老手中水火棍挥舞出漫天棍影试图抵挡！
棍影甫一成形，便被绝对寒冷的领域瞬间冻结凝固！
连同他们灌满真气的双臂、布满惊骇皱纹的脸……整个人如同被投入冰封琥珀的虫子，保持着舞棍的姿态僵立原地，一层纯净透明的冰晶飞速蔓延覆盖全身！
连瞳孔中的恐惧神光都被永恒定格！
第三步尚未落地。
灭绝的嘶吼终于爆发出来！
“魔头！老尼跟你拼了——！”
她丢掉断剑，状若疯虎，双掌凝聚毕生功力，催动残存的峨眉九阳真气，赤红如火，带着焚山煮海般的惨烈气息，决然地扑向周子墨后背！
竟是同归于尽的禁术！
周子墨背对着她，似乎毫无察觉，脚步依旧向山下。
只是在灭绝燃烧生命的赤红掌力即将触及他后背衣襟的刹那——
他落下的第三步脚后跟，极其轻微、却又无比精准地，向身后一点。
动作幅度小得如同走路时鞋跟磕到了一粒微不足道的石子。
噗！
一声轻微得如同针尖刺破水泡的轻响。
灭绝前扑的身体猛地一顿！燃烧的赤红光芒瞬间溃散！
眉心之处，一个微不可察的、边缘覆盖着冰霜的小孔骤然出现！
她脸上的疯狂、怨毒、决绝瞬间凝固！
前冲的姿势保持着，整个人却如同瞬间抽空了所有骨头的皮囊，软软地瘫倒下去。
眉心小孔没有流出一滴血，只有一股极致的寒气从内而外弥漫开来，皮肤迅速覆盖上一层白霜。
“废物。”
周子墨清冷的声音随风飘散，第三步稳稳踏在山道上，身影已消失在下山的薄雾之中。
山道上，只余一片死寂狼藉。
断裂的倚天剑、镶嵌在山壁里的峨眉弟子残躯、数尊神态各异的少林冰雕、以及倒在碎石间、眉心一个霜点、死不瞑目的灭绝师太。
风吹过，卷起地上半截断剑的悲鸣。终南山的初春，在此刻凝结。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