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木崖上，喊杀声震天响。
“顶住！给老子顶住！教主马上就要出关了！”
一个满脸是血、穿着金线日月纹饰袍子的大汉狂吼着，手里的大刀抡得呼呼生风，砍翻了一个冲上来的赤甲武士。
但他刚吼完，旁边一个小弟就被一刀捅穿了肚子，惨叫着倒下：“孙护法！不……不行了！东方老魔的人太……太多了！”
黑压压的登天阶，早被血糊满了。
黏糊糊的，脚踩上去“吧唧”响，稍不留神就会被断胳膊断腿绊倒。
“呸！狗日的东方白！教主当初就不该收留你！”
另一个护法吐着血沫子，他半条胳膊都被削掉了，背靠着冰冷的黑石墙，眼珠子里全是血丝和绝望，“兄弟们，跟这帮叛逆拼了！能拖多久是多久！”
回应他的，是对面潮水一样涌来的赤甲武士，他们就像不怕死的疯子，嘴里狂吼着：“杀光叛徒！东方教主万岁！”
冲在最前面的那一道影子，快得像鬼。
银白色的头发，在黑木崖的阴风里像一缕飘荡的魂火。
眼神冷得能冻死人，眼珠子漆黑漆黑的，一点光都没有。
手里一柄长剑，样式特别老，黑黢黢的，像烧火棍，偏偏那剑尖红得发黑，一滴滴往下掉血珠子。
“是……是他！”
一个刚砍死对手的金袍汉子回头看到这白发身影，脸唰地一下白得像纸，腿肚子都哆嗦起来，“‘小魔头’！快！挡住他！别让他过来！”
旁边两个金袍武士一咬牙，举刀怒吼着扑了上去。
左边的刀刚劈到一半——
“噗嗤！”
黑剑的尖儿，不知道怎么就点在了左边武士的喉咙眼上。
那武士眼珠子一凸，刀“当啷”掉地上，手捂着脖子，血像小喷泉似的往外滋，嗬嗬两声就栽倒了。
“老张！”
右边的汉子眼睛瞬间红了，疯了一样把刀抡圆了照着白发身影的后背劈下去！
可眼前的银白影子像水里的泥鳅，“呲溜”一下就从他刀底下滑了过去，快得只留下个残影。
下一秒，汉子感觉脖子侧面一凉。
“呃……”他也倒了，连句整话都没喊出来。
白发少年连看都没看倒下去的两人，脚步都没停，脚尖点在黏糊糊的血阶上，像沾都不沾似的，一步跨过地上的尸体，继续往上走。
那黑剑尖上的血滴得更快了。
“妈呀！真……真是一剑一个啊！”
刚才喊话的金袍护法声音都变了调，看着白发少年一步步逼近，那冷飕飕的眼神扫过来，他感觉心都被冰住了，“这杀星……才多大？杀起人来比杀鸡还……他娘的，教主啊！您再不出来，弟兄们可就……”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白发少年已经站在了他面前五步远的地方。
那眼神，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在看一块石头。
金袍护法想后退，可腿脚不听使唤，想拔刀拼命，却发现手里湿滑滑的全是汗和血。
“我……”他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
黑光一闪。
又是那种短促的、像破布被撕裂的轻微声音。
金袍护法瞪大眼睛，捂着喉咙，喉咙里咕噜噜地冒血泡，身体软软地歪倒。
少年侧身一步，没让血溅到身上，径直跨过尸体，迈向那黑沉沉的、如同怪兽巨口的神威大殿大门。
里面传来的喊杀声和惨叫声更加凄厉，血腥气浓得能呛死人。
“嘶——！”
周围那些跟着猛冲的赤甲武士都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不少人看着白发少年的背影，眼神里都是敬畏和后怕，自动给他让开了路。
“小……小魔头出手了……”
“五长老也……”有人认出了刚倒下的金袍护法。
“真狠呐……那眼神，看得我浑身发毛！”
“十三岁出道就灭了铁手堂满门……这才几年？啧啧，教主……哦不，东方副教主真是捡到了宝……”
“嘘！
别乱叫！
以后该叫东方教主了！”
白发少年仿佛没听见任何议论，一步踏进神威殿的门槛。
大殿里，更是一片地狱景象。
柱子上全是刀砍斧劈的痕迹和喷溅的血，地上名贵的地毯被血浸得乌黑，踩下去一脚一个血印。
碎裂的琉璃灯，断掉的胳膊腿，到处都是。
忠于教主的人被逼到了大殿最里面，围着那镶满宝石的黑铁宝座做困兽之斗。
宝座前，最后七八个硬点子正咬牙死扛。
大殿中央，站着一个身穿深紫色、绣着金线牡丹花纹衣服的男人。
他长得漂亮，皮肤像刚剥壳的煮鸡蛋，眉眼细细的，嘴角还微微上翘着一点弧度。
他手里没拿刀没拿剑，就捏着几根明晃晃的绣花针，在指间翻来转去玩得飞快，那针尖寒光四射。
一个快绝望的教主死忠，大概是急疯了，嘶吼着从侧面扑上去，刀砍向紫衣人的脖子！
紫衣人——东方不败，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捏着绣花针的手指只是那么轻轻一弹。
“嗖——”
一点寒光细微得几乎看不见。
“呃！”
扑上去那汉子身形猛地一僵，眉心正中多了一个细小的血点，只有血珠沁出来，人却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东方不败像是赶走了一只苍蝇，看都没看尸体，他玩着针，轻飘飘地、慢悠悠地抬起眼皮，那双细长的眼睛像两潭幽深冰凉的水，穿过大半个血腥弥漫、刀光剑影的大殿，直接落到刚刚走进来的白发少年身上。
那眼神，不像在看徒弟，也不像在看属下，倒像是在欣赏一件……终于打磨得差不多的兵器。
白发少年同样无视了身边所有的厮杀。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垂死的抵抗者，越过宝座上那张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狰狞的老脸，精准地迎上了东方不败的视线。
师徒俩的目光在血雨腥风中短暂交汇。
东方不败细长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淡的……也许是满意？也许是……挑剔？
他嘴角那点若有若无的弧度似乎又往上牵了一分，极其轻微地，对着白发少年的方向，用唇语无声地吐出三个字：
——不够冷。
就像给精确的指令加了最后的调整。
白发少年握着黑剑的手，指节一下子绷得死白。
就在这时，宝座上的前任教主终于爆发了最后的疯狂！
“东方不败！你这忘恩负义的畜生！！！”
巨大的咆哮声震荡着大殿，却带着明显的破音和虚弱。
他穿着象征教主身份的金线日月大氅，但这会儿大氅好几处被撕裂，沾满血污，那张曾经威风八面的虬髯阔脸气成了紫黑色，眼珠子血红地瞪着白发少年，“还有你！
你这没良心的小畜生！
当初要不是老夫看你根骨好，把你从冰天雪地里捡回来，给你饭吃，让你拜在这老魔头门下练功……咳咳咳！”
一口老血喷出来，染红了银白的胡须，也打断了他的咆哮，他捂着胸口剧烈咳嗽，看起来随时可能背过气去。
剧烈的喘息稍微平复后，他挣扎着挺直身体，指着白发少年，喉咙里像含着口浓痰：“你……你敢！
老夫对你有恩……”
白发少年的眼神彻底冻结了。
东方不败的那句“不够冷”，像淬了冰的钢针扎进他脑子里。
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声音——老教主的咆哮、周围兵器的碰撞、垂死的呻吟——瞬间都变得遥远、模糊。
他的世界只剩下那柄倒提着的、还在滴血的黑剑。
杀意，纯粹的、极致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杀意，从骨髓里翻涌出来，冻结了他最后一点人类的情感。
够了。
他足尖一点，身形快得只在大殿污浊血腥的空气里留下一道淡淡的灰影。
黑剑划出一道沉默无声、凝练到极限的黑线！
像一道贴地飞行的黑色闪电，撕裂开令人窒息的空气，直指宝座上那个还在挣扎叫骂的老者喉结！
太快！
太绝！
甚至没人看清剑是怎么动的！
“呃！”
老教主巨大的咆哮猛地被掐断，变成了一声怪异的抽气。
他整个人僵在宝座上，虬髯阔脸上还凝固着最恶毒的愤怒和……一种难以理解的茫然。
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看着近在咫尺的白发少年，似乎想确认这剑是不是真的。
他的喉咙上，只有一道细细的、几乎看不清的血痕。
殿内的厮杀声骤然一停！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砍到一半的刀停在空中，哀嚎的人也忘了喊，所有目光都齐刷刷钉在宝座方向！
几秒钟死一样的沉寂后——
“教主……不，任老魔死了！”
一声嘶哑的狂吼划破寂静。
“东方教主神功无敌！教主万岁！”
“东方教主文成武德，泽被苍生！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个神威大殿瞬间沸腾！
所有赤甲武士“哗啦啦”跪倒一片，狂热的呼喊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唯有东方不败站在这喧嚣的中心，目光穿过狂热膜拜的人头，依旧牢牢锁定着宝座前那道沉默的白发身影。
一滴粘稠、滚烫的血珠，正巧从教主瘫软的脖颈处滑落，不偏不倚，“嗒”一声，滴在白发少年紧握着剑柄、纹丝不动的手背上。
那滚烫的触感，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冰上！
白发少年的身体骤然绷紧！
一股无法形容的撕裂般的剧痛猛地从握剑的右手掌心瞬间炸开，闪电般直冲胸腔！
“噗——！”
一大口滚烫的鲜血根本压制不住，如同压抑了许久的岩浆，猛地从他嘴里狂喷而出！
星星点点，溅在了那华贵却早已被血污浸透的地毯上。
他身体一晃，但依旧死死钉在原地。
那柄黑剑第一次在他手中难以抑制地剧烈嗡鸣、颤抖起来！
仿佛要挣脱这只突然变得不再稳定的主人的手！
紧接着，一件谁也想不到的东西从他因剧痛而震动的袖口里滑落出来。
一个小巧的、布料陈旧暗淡、甚至有点歪歪扭扭的……锦囊。
那劣质的浅绿色料子上，用褪了色的金线歪歪扭扭地绣着两只勉强能看出模样的……鹅？鸭？或者别的什么动物。
它就那么轻飘飘地，被喷溅而出的热血打湿了一大块，落在了同样被血浸透的地毯上。
红配绿，在那片浓重的、宣告着死亡与新权力更迭的血色背景里，刺眼得像个荒谬的笑话。
那一点熟悉的、几乎被遗忘在记忆深渊的……腊梅冷香，在这一刻，透过浓郁到发腻的血腥气，幽幽地、固执地钻进了他的鼻腔。
白发少年握着剧烈颤抖、嗡鸣不止的黑剑，死死盯着脚下那个被血染得不成样子的旧锦囊，又一抹猩红无法抑制地从嘴角溢出。
东方不败那双始终如冰湖幽潭的细长眼眸，在看到那个突然出现的、与周围地狱般景象格格不入的旧物时，终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一丝极淡、极难捕捉的……也许是兴趣的光芒，掠过眼底，随即又沉入更深的冰冷之中。
整个神威大殿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浪，仿佛在那染血锦囊落地的瞬间，有了一刹那真空般的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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