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瘫在地上,手指尖还残留着那种能钻进骨头缝的冰冷。那个女人化作青烟前,嘴角咧开的那个弧度,像根钉子,死死扎在我脑子里。
幽璃就站在门口,厂房破窗漏进来的光斜着切在她脸上,把她的脸照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又说了一遍,语气里那股子硬邦邦的味道好像散了点。
我没吭声,撑着地,晃晃悠悠地爬起来。腿肚子还在打摆子,胃里跟有台洗衣机在滚,但我清楚,这他妈才是开胃菜。
“还有两个。”我开口,嗓子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幽璃点了下头,看向办公室更深处的那片黑暗。那里的空气黏稠得像化不开的墨,吸进肺里都觉得沉。
“它们知道你来了。”她声音很平,“而且,它们可不像刚才那个,等着你来超度。”
我没再多问,抬腿就往里走。
那股子怨气比刚才浓了十倍不止,一脚踩进去,就感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摸我,在撕我的理智。我死死咬住后槽牙,一步一步往前挪。
就在这时,厂房外传来一阵密集又整齐的脚步声。
幽璃猛地回头,袖口一甩,一道白光“嗡”的一声封死了门口。
“有人来了。”她的声音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带着一股子不爽。
我没理会,眼睛死死锁着眼前那团涌动的黑影。它动了,像一团活着的烂泥,慢慢抬起了头。
一张脸,看不真切,却让我心脏猛地一抽。
那是一张孩子的脸。
也就七八岁的样子,满脸都是干涸的血污,眼眶里空洞洞的,嘴角却咧着,笑得极其诡异。
“你也……来了。”
操!
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下一秒,整个厂房的空气像是被点燃的炸药,阴风卷着碎玻璃和铁锈粉末到处乱飞,墙皮簌簌地往下掉。
“许阳!”幽璃的声音在我脑中炸开,“闭眼!”
我下意识闭上眼,耳朵里却灌进一声尖锐到能撕裂耳膜的嘶吼。
一股热流从我脸颊边冲过去,我再睁眼,幽璃已经闪身挡在那团黑影前面。她手里多了一根银白色的锁链,正一圈一圈地把那个孩子模样的冤魂往里锁。
“别看它的眼睛!”她低喝,“它会钻进你脑子里!”
我钉在原地,心跳得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那孩子疯狂挣扎,嘴里发出根本不属于人类的尖叫:“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幽璃根本不理,手腕一抖,锁链骤然收紧。那孩子的身体被勒得扭曲变形,最后“滋”的一声,化作一团更浓的黑雾,被硬生生拖进了锁链里。
“第一个。”她收起锁链,扭头看我,“还有一个。”
我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幽璃带着我走出厂房。外面已经站了好几个人,一身黑色的制服,手里拿着些奇奇怪怪的金属仪器,看起来训练有素。
为首的男人身材高大,面孔冷峻,整个人像一柄出了鞘的刀。
“玄冥。”幽璃轻声叫出那个名字。
男人只是看了我一眼,眉头便皱了起来,毫不掩饰他的不满。
“你带他来了?”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需要这些。”幽璃的语气又恢复了那种平淡,“他是唯一的摆渡人。”
玄冥没再说话,就那么沉默地盯着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只能低头看自己脚尖。
“接下来的事,我们处理。”玄冥终于开了口,像是在下达命令,“你该告诉他真相了。”
幽璃轻轻点了下头,示意我跟她走。
我们又回了那间老茶馆。檀香的味道,此刻闻起来却让人有点恶心。
她坐在我对面,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想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冤魂跑到阳间吗?”
我摇头。
“因为灵界的秩序,崩了。”她一字一顿,“我掌管的轮回通道,最近出了大问题。很多本该去投胎的冤魂,被一股力量硬生生拦了下来,甚至被赶到了阳间。”
她停了停,吐出的字更冷了。
“这不是天灾,是人祸。”
我心头一震。
“谁干的?”
“邪灵尊者。”她冷冷吐出这个名字,“一个妄图打破阴阳平衡,想用无数冤魂把自己喂成神的老怪物。”
我脑子嗡的一声。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他在背后搞鬼?”
“没错。”幽璃点头,“而你,是唯一能阻止他的人。”
我扯着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我只是个刚毕业的普通人,工作都找不到,拿什么去跟这种级别的玩意儿斗?”
“因为你的命格。”她看着我,“你的命格,让你能听见它们的哭,能摸到它们的痛,能把它们送走。这是你的天赋,也是你的诅咒。你没得选,但你可以选怎么用它。”
我沉默了很久,脑子里全是那几个冤魂的脸——那个校服女孩,那个女人,还有刚才那个孩子。
他们不是怪物。他们曾经也是人,有血有肉。他们被背叛,被遗忘,被全世界踩在脚下,最后只能靠着恨意存在。
而现在,只有我,能听见它们的声音。
“我明白了。”我终于开口,声音不大,但很稳,“你说得对,我已经上了桌,现在想滚下桌,就得断手断脚。”
幽璃看着我,嘴角第一次真正地扬了起来,虽然只有一瞬。
“欢迎加入这场战争。”
我没接话,只是默默攥紧了拳头。
窗外的风刮得更凶了,天边黑压压的,一场暴雨正在酝酿。
从这一刻起,我不能再逃了。
我是许阳,二十二岁,大学毕业。
现在,是个摆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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