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杵在街口，肺跟破风箱一样呼哧作响，手心那道血印子火辣辣地疼。
咖啡厅里那只手，那道玻璃上的裂痕，跟刻在脑子里似的，怎么都甩不掉。
幽璃人走了，但那股子冷飕飕的气息还没散干净。
我低头盯着掌心的血痕，心里天人交战。
几秒后，我一咬牙，朝着她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穿过两条街，拐进一条光线昏暗的小巷。
她果然在那儿。
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一身白裙在夜风里飘，像是早就知道我会跟上来。
“来了。”
她头都没回。
我没吭声，走到她旁边站定。
她这才侧过脸，嘴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想好了？”
我点了下头，喉咙里像是堵了团棉花。
她没再多话，转身就走，我赶紧跟上。
我们俩一前一后，钻进城市的影子里。街上越来越冷清，连霓虹灯都变得有气无力。空气里有股子潮湿的霉味，熏得人脑仁疼。
“最近，它们开始往城里跑了。”她走着，声音飘在风里，“试探活人的底线。”
“所以……这是带我去开开眼？”我忍不住问。
“见了，才能死心。”
我闭了嘴，心里翻江倒海。
走了快半个钟头，眼前出现一片废弃的老街区。楼都塌了一半，街上死寂一片，别说人，连只野猫都看不见。
幽璃停下脚，抬手指向前面一栋黑漆漆的旧楼。
“那里。”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楼体一道巨大的裂缝里，正透出一种诡异的红光，一闪一闪的，不像是火，倒像是这栋楼在呼吸。
“那是什么玩意儿？”我头皮发麻。
“怨气烧起来了。”她语气没什么起伏，“只有死不瞑目的东西，才有这光景。”
我们俩放轻脚步，一点点摸过去。
越近，空气就越沉，像是有人拿块湿毛巾捂住了我的脸，喘不上气。
突然，一阵哭声从楼里飘了出来。
断断续续的，像个女人在哭，又像是什么野兽在磨牙。
我浑身肌肉一紧，拳头攥得死死的。
“别慌。”幽璃的声音压得很低，“你不找事，它们就不找你。”
“你怎么知道？”
她扫了我一眼：“我比它们硬。”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嗖”地从楼里窜了出来，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我还没反应过来，幽璃已经闪身挡在我前面，右手在空中随手一抹。
一道银色的光符瞬间成型，像盾牌一样砸在黑影身上。
“嗷——！”
黑影被硬生生拍在墙上，发出一声尖叫，终于露出了个人形。
一张脸拧巴得不成样子，五官都挪了位，嘴直接裂到了耳根，两个眼眶里是两团翻滚的黑雾。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吐出来。
“第一个。”幽璃的声音冷得掉渣，“练练手？”
我咬着牙，逼自己站稳：“怎么练？”
“用你的命。”她一只手按在我肩膀上，力气不大，却让我没法后退，“去听，去感觉，然后把它拽出来。”
我迟疑着，慢慢伸出手。
指尖刚要碰到那团黑影，一股冰冷的寒气顺着我胳膊就钻了进来，直冲天灵盖！
无数画面瞬间炸开在脑子里——
一个女人跪在地上，被一群人拳打脚踢，她哭着求饶，没人听。
她的眼睛被戳瞎，身上被浇了油，点着了火……最后只剩下一团不甘心的怨气，在黑暗里嘶吼。
我猛地收回手，一头冷汗。
“她疼……”我喘着粗气，声音都在抖，“她不想害人，她就是想让别人看她一眼！”
幽璃点了下头，似乎并不意外。
她抬手轻轻一挥，一道金光罩住了那团黑影。
扭曲的脸慢慢平静下来，最后“嘭”的一声，化作点点白光，消散了。
我呆呆地看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这才刚开始。”她说。
我们继续往里走。
接下来的几个钟头，简直是地狱一日游。
有的冤魂附在流浪汉身上，让他发疯一样见人就咬。
有的躲在废弃车库的角落，用小孩的哭声当诱饵。
还有的盘踞在地下通道，制造出各种幻象，把路过的人活活吓死。
每一次，我都逼着自己去触碰那些怨念，把它们从痛苦里拉出来。
过程比死还难受，但每送走一个，我心里那股子恐惧就少一分。
直到凌晨，我们在一条巷子尽头，撞上了个最邪门的。
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蜷在墙角，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她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可我刚靠近，她猛地抬起了头。
那张脸上挂着一个诡异到极点的笑容。
“你……来了。”
她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本能地想后退。
“小心！”幽璃低喝一声，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女孩的身体突然开始剧烈抽搐，皮肤下面，一道道黑色的纹路像活的虫子一样飞快蔓延。
紧接着，她的身体像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四肢扭曲拉长，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个三米多高的怪物，冲着我们发出刺耳的咆哮！
“借尸还魂！”幽璃的脸色也变了，“退后！”
我脑子一片空白，那怪物已经扑了过来！
我下意识抬手去挡，“砰”的一声闷响，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掀飞，后背重重砸在墙上，骨头都快散架了。
脑袋嗡嗡的，眼前全是星星。
“许阳！”
我听见幽璃在喊我。
我甩了甩头，勉强睁开眼，看见她正跟那怪物缠斗，手里银光闪烁，法术跟不要钱似的往外甩，却只能暂时牵制住它。
那怪物的力量还在变强，巷子里的阴气、怨气，正源源不断地被它吸进身体里。
不能再拖了！
我撑着墙，强行稳住心神，把所有精神都集中起来，死死锁定住怪物。
这一次，我没躲。
我主动迎着那股怨念撞了上去！
轰！
无数绝望的记忆冲垮了我的理智——
女孩被同学关在厕所里，被老师当成问题学生，她从天台跳下去，尸体在角落里烂掉，没人找，没人问。
她的怨，不只是恨，更是对整个世界彻骨的冷漠和绝望。
我闭上眼，对着那咆哮的怪物，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
“我看见你了！”
那一瞬间，怪物的动作，停了。
我睁开眼，直视着它那双被怨恨填满的眼睛。
“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怪物庞大的身体开始发抖，身上蛛网般的黑色纹路一点点褪去，最后发出一声解脱般的叹息，化作一道白光，融进了夜色。
我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浑身脱力，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幽璃走过来，在我面前蹲下。
“你好像……有点入门了。”
我扯着嘴角想笑，结果比哭还难看：“可能吧。”
她站起身，转身就走，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走吧。”
“去哪儿？”
“热身结束了。”她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去见见，真正的大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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