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战乱之年:从挖野菜到平天下 > 第11章 沈文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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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灶房里弥漫着浓郁的白米粥香气,混杂着猪肉炖煮的油脂,这是茅草屋里从未有过的奢侈味道。

昏黄的油灯下,一家人围坐在那张用石头垫着瘸腿的破桌旁。

碗里是稠得能立住筷子的白米粥,上面还飘着油亮的肉末。

王艳舀起一勺,小心地吹凉,喂给勉强靠坐起来的杨伍。

杨盼娣和杨招娣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粥滑进干涸已久的肠胃,带来一种近乎眩晕的满足感,两人蜡黄的脸上终于透出一点活气。

“慢点吃,锅里还有。”王艳看着儿女们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欢喜,眼角又湿润了。她不停地念叨着:“老神仙开恩啊…真是开恩了…”

杨三狗也大口吃着,这具身体对油水的渴望几乎成了本能。但他吃得快,心思却不全在碗里。

他留意着隔壁屋里毫无动静的昏迷女子,还有锅里特意留出的那碗最稠,肉末最多的粥。

“娘,大姐二姐,爹,”杨三狗放下空碗,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倦意:“都累了一天了,你们吃完就赶紧歇着吧。那姑娘那边我看着就行,夜里得有人守着,万一醒了要水喝什么的。”

王艳立刻担忧地看向他:“三狗,你也累坏了,要不娘守着?”

“不用,”杨三狗摆摆手,努力模仿着原主那种不耐烦又有点独断的语气,“你们身子骨弱,经不起折腾,我年轻,熬一宿没事,再说,神仙让救的人,咱们得看顾好了,不能出岔子,都去睡吧。”他站起身,收拾了自己的碗筷。

“知道了。”杨三狗应了一声,动作麻利地将碗筷收拾进灶房,然后舀了一瓢清水仔细洗了手,这才端起灶台上那碗特意留出的,温在热水里的白米肉粥,走进了安置女子的茅屋。

女子依旧安静地躺在地铺的干草上,身上盖着杨盼娣让出来的一床旧薄被。

失血过多的脸在昏暗光线下白得近乎透明,但呼吸比之前平稳绵长了许多,不再是那种随时会断气的微弱。

金创药和消炎药的效果堪称神速,小腿和肩膀的包扎处只有极淡的血痕渗出。

杨三狗将粥碗轻轻放在旁边一个凳子上用另一个碗盖好,自己则抱膝坐在女子脚边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的土墙。

直到窗纸透进第一缕灰蒙蒙的微光,预示着黎明将至。

就在这时,地铺上的女子,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杨三狗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身体下意识地绷紧,屏住呼吸,目光紧紧锁住她。

那颤动起初很微弱,但随即频率加快。

女人的眉心微微蹙起,嘴唇也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带着浓重的痛苦。

终于,那双紧闭的眼睛,在杨三狗几乎凝滞的注视下,缓缓地睁开了。

那是一双极其美丽的眼睛,此刻却像蒙着一层薄雾的琉璃,涣散而茫然。

她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视线聚焦,然后,带着浓浓的困惑和一丝惊惧,落在了杨三狗身上。

她的眼神里只有重伤初醒的脆弱和面对陌生环境的极度不安。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喉咙里却只能发出一点干涩嘶哑的气音。

“别动。”杨三狗立刻开口,声音刻意放得低沉平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试图安抚她的慌乱。

他站起身,走到凳子旁,端起那碗一直温着的白米肉粥。

粥已经有些凉了,但依旧散发着诱人的米香和肉味。

杨三狗拿起放在碗边的小木勺,舀起半勺温热的,混合着几粒肉末的稠粥,小心地递到女子干裂的唇边。

“先喝点粥,润润嗓子。”他的动作很稳,勺子稳稳地停在唇边,既不催促,也不退缩。

女子涣散的目光落在唇边的勺子上,又缓缓上移,落在杨三狗的脸上。

这张脸年轻,带着山村少年特有的粗糙痕迹,眼神却异常沉静,没有恶意,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平静。

她挣扎了一下,理智告诉她不该轻易接受陌生人的食物,但身体的本能,那空乏了不知多久的肠胃,那极度缺水的喉咙却发出了更强烈的渴求信号。

最终,生存的本能压过了戒备。

她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然后微微张开干裂的唇。

杨三狗小心地将粥喂了进去。

温热的,带着米粒软糯口感和肉香的粥滑过喉咙,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慰藉。

女子的眼睛似乎都亮了一瞬。

她顺从地咽下,目光追随着杨三狗再次舀起的勺子。

一勺,又一勺。

杨三狗喂得很慢,很有耐心。

女子也吃得极其缓慢,每一次吞咽似乎都牵动着伤口,让她眉头微蹙,但她没有停下,只是小口小口地,专注地吞咽着这救命的温热食物。

一碗粥见了底。

女子长长地,极其微弱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那层濒死的灰败似乎被这碗热粥驱散了一些,虽然依旧苍白,但多了一丝活气。

她的眼神也清明了些许,不再那么涣散,开始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粗布短打,面容沉静的年轻男子,以及这间低矮,简陋,弥漫着泥土和干草气息的茅屋。

“谢…谢…”她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但比刚才清晰了许多。

杨三狗放下空碗,看着她恢复了些神采的眼睛,知道是时候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道谢,而是迎着她审视的目光,平静地问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倒在山里?”

他的问题直白而锐利,没有任何迂回。

女子似乎被这直接的问题问得微微一怔。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似乎在犹豫,

在权衡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抬起眼,眼眸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舔了舔的嘴唇,声音很平静地缓缓开口:

“我叫…沈文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