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天色像一块浸了水的脏抹布，沉沉地压在城市的头顶。
陆辰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在后街潮湿的小巷里。空气中弥漫着地沟油和劣质消毒水混合的古怪气味，让他本就翻江倒海的胃里更加难受。
他手里攥着一张薄薄的纸，那是他的离职通知书。纸张的边角已经被手心的汗水浸软，皱巴巴的，像他此刻的人生。
“陆辰啊，你看，公司现在也不景气，年轻人要多为公司考虑嘛。”
“这次项目亏损的责任，总得有人担。你刚来，资历浅，就当是积累点社会经验了。”
油腻的上司挺着啤酒肚，那副“我这也是为你好”的嘴脸，比巷口的馊水还要恶心。甩锅的话术说得冠冕堂皇，仿佛裁掉陆辰，是他对这个应届毕业生的恩赐。
狗屁的社会经验！
陆辰将那张纸揉成一团，狠狠砸在湿漉漉的地面。他像一头困兽，胸中憋着一股火，却找不到任何出口。这操蛋的生活，从毕业开始就没给过他一天好脸色。
他掏出分期买的老款手机，想给家里打个电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自己失业了？还是说自己连下个月的房租都付不起了？
就在他指尖悬停在屏幕上方时，手机毫无征兆地黑屏了。
下一秒，一抹诡异的血红色浸染了整个屏幕。
一个古怪的APP图标在屏幕中央缓缓浮现，像是一颗还在滴血的眼球。图标下方，一行扭曲的字体慢慢成型，带着致命的诱惑：
【你想体验一场……真正的人生吗？】
什么鬼东西？病毒广告？
陆辰皱起眉，下意识地去按关机键，毫无反应。返回键、主页键，所有功能都失灵了。那个血色的APP就像跗骨之蛆，牢牢地钉在他的手机屏幕上。
他用力戳向屏幕，试图将这个流氓软件划掉。
指尖触碰到屏幕的瞬间，一股恐怖的吸力猛地从手机中传来！
“卧槽！”
陆辰一声惊呼，手机仿佛变成了一个微型黑洞，他的手指、手腕、整条胳膊，都在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下被扭曲、拉长，化作无数像素化的光点，疯狂地涌入那小小的屏幕。
周遭的世界在他眼中迅速崩解，小巷的砖墙、肮脏的地面、昏黄的路灯……一切都变成了旋转的、模糊的色块。
他的意识在天旋地转中被彻底剥离，最后听到的，是脑海中一个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音。
【检测到适配灵魂，正在绑定惊悚直播系统……】
【绑定成功。】
【欢迎来到……地狱。】
……
铁锈和血腥味。
这是陆辰恢复意识后，嗅到的第一种味道。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狭窄、晃动的空间里。头顶的白炽灯管“滋滋”作响，光线忽明忽暗，照亮了四周斑驳的金属墙壁。
这是一部老式电梯，空间小得可怜，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搞什么……真人秀恶作剧？”陆辰撑着墙壁站起来，只觉得脑袋昏沉得厉害。
就在这时，他眼前一花，一道半透明的蓝色光幕凭空展开，如同科幻电影里的全息投影。
光幕左上角，是一个血淋淋的直播间标题：【幸福公寓楼】。
右上角，是一个不断跳动的数字，后面跟着一个“人”字。
【实时在线观众：310,254人】
而光幕的主体部分，正像瀑布一样刷新着密密麻麻的血色字体。
【哟，来了个新人，看这小身板，够裂口女撕几下？】
【前面的别瞎说，我赌五毛，这哥们撑不过三分钟。】
【三分钟？你太高看他了！上次那个肌肉男不也三秒躺尸？这副本对新人是绝杀！】
【史上最速传说挑战赛，现在开始！赌狗们下注了啊！】
【主播能给个正脸吗？长得帅的话，姐姐给你刷个“平安符”哦，咯咯咯~】
直播？观众？
陆辰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他不是在小巷里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种鬼地方？还成了什么直播的主角？
荒诞，诡异，完全超出他的理解范畴！
“这不是真的……这一定是梦！”他喃喃自语，伸手想去触碰那道光幕，手指却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仿佛那只是一道幻影。
【叮——】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在他脑中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新手副本：幸福公寓楼】
【副本等级：F（凡人皆死）】
【主线任务：活到天亮（当前时间：午夜00:00，距离天亮还剩6小时）】
【任务奖励：500积分，视表现额外结算。】
【失败惩罚：抹杀。】
【温馨提示：直播已开启，尽情表现，取悦观众，或许是你们唯一的活路。】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陆辰的大脑。他终于被迫接受了一个现实——他被卷入了一场无法理解的、以生命为赌注的恐怖游戏里。
“哐当——”
电梯猛地一震，停了下来。顶部的楼层指示灯，指针正指向一个鲜红的“4”。
生锈的铁门在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向两侧打开。
门外，是一条悠长、昏暗的走廊。老旧的声控灯因为电梯的动静而亮起，发出惨白的光，勉强照亮了走廊的全貌。墙皮大片大片地脱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体，像干涸的血迹。
-走廊的尽头，站着一个身影。那是一个穿着红色风衣的女人，身材高挑，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她背对着电梯，一动不动，像一尊午夜的雕像。
【高能预警！高能预警！前面的兄弟们把‘护体’打在公屏上！】
【来了来了！裂口女的经典回眸！】
【新人第一课：千万不要回答她的问题！也千万不要背对她跑！】
【快跑啊，小哥哥！愣着干嘛！】
弹幕瞬间沸腾，幸灾乐祸的、真心提醒的、煽风点火的，混杂在一起，刷得人眼花缭乱。
陆辰的心脏“咚咚咚”地狂跳起来，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去。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从四面八方将他死死攥住。他本能地想后退，想关上电梯门，可那扇破门却像是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走廊尽头的女人，似乎听到了电梯里的动静。
她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长发之下，是一张被巨大口罩遮住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黑沉沉的，没有丝毫神采。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陆辰，然后，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空旷的走廊里，只有她那单调的脚步声在回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陆辰的心跳上。
“我……”
一道嘶哑、仿佛声带被砂纸磨过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诡异的期待。
“……漂亮吗？”
一股寒意从陆辰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裂口女！
都市传说里的怪物，竟然真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逃！必须逃！
陆辰的大脑被求生的本能瞬间占据。他转身就往回跑，却一头撞在一堵无形的墙壁上，撞得他眼冒金星。电梯的后壁，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和走廊墙壁一样的材质，彻底封死了他的退路。
这是个封闭的猎场！
而他，就是唯一的猎物！
【哈哈哈，经典撞墙！每个新人都要来这么一下。】
【答“漂亮”，她会摘下口罩，说“那我让你也变得这么漂亮”，然后用剪刀撕烂你的嘴。】
【答“不漂亮”，她会当场发飙，直接把你撕成碎片。】
【沉默或者逃跑，结局也是一样。死局，无解！】
绝望，像潮水般将陆辰彻底淹没。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眼睁睁看着那个红衣女人越走越近。十米，五米，三米……
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股混合着血腥和腐烂的甜腻气味。
在陆辰的视野里，裂口女终于停下了脚步。她歪了歪头，似乎对陆辰不回答也不逃跑的反应有些好奇。那双死寂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渴望？
渴望什么？
陆辰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
他看到，裂口女缓缓抬起手，摘下了她的口罩。
口罩之下，根本不是人的嘴。那是一张从嘴角一直咧到耳根的血盆大口，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鲨鱼般的獠牙，黑红色的血迹挂在惨白的皮肤上，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图景。
“呵呵……”
她发出一阵满足的笑声，高高举起了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把锈迹斑斑的大剪刀。
“咔嚓！”
锋利的剪刃在惨白的灯光下，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陆辰只觉得眼前一黑。
胸口传来一阵无法形容的剧痛，仿佛整个身体都被从中撕裂。他的视线在瞬间被黑暗吞噬，意识也随之沉入无尽的深渊。
这是……死亡的感觉？
他那充满不甘、愤怒、恐惧的一生，就这样以一种荒诞的方式结束了。
【1.7秒！新的记录诞生了！恭喜这位路人甲，荣获‘史上最速白给王’称号！】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连个屁都没放出来就没了。】
【散了散了，没劲，还以为能看到点花活儿。】
【系统管理员在吗？下次能摇点质量高点的玩家吗？这种货色简直是浪费我们的流量！】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那些冰冷的、充满嘲讽的血色弹幕，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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