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后背被冷汗浸透,密室石门闭合的闷响在耳中炸成轰鸣。
他踉跄着将林守义放在潮湿的青石板上,老人的体温烫得他掌心发疼,像是怀里揣了块烧红的炭。
“阿福?阿福?“他跪坐下来,指尖颤抖着探向林守义的鼻息——极轻极弱的气,像蛛丝拂过指腹。
陈墨喉结滚动,喉间泛起腥甜。
他想起三天前老人还蹲在灶前给他熬药,皱纹里全是笑:“小少爷喝了这碗,扎纸人的手才稳当。”可现在,老人额角的皱纹里全是黑血,脖颈处的灼痕翻卷着,露出底下狰狞的紫斑。
“是当年替我娘挡的毒纹......”陈墨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林守义总说自己“老糊涂”,却连他爱吃的糖蒸酥酪都记得分毫不差;想起每次他在纸人脸上描泪痣时,老人总在身后轻声说“再往左半分”——原来那些“老糊涂”的絮叨,全是灵纹宗护法刻在骨血里的敏锐。
密室里浮动着陈腐的霉味,月光从头顶巴掌大的裂缝漏进来,照亮墙角半塌的石柜。
陈墨抹了把脸,站起身时裤脚擦过什么——是块裹着红布的物什,红布边缘的金线已经褪成灰白,却还沾着半枚暗红指印。他的呼吸骤然急促,那指印的形状,和他七岁那年母亲临终前按在他额头上的,分毫不差。
“娘......”陈墨的声音发颤。
他跪下来,指尖像触到烫铁般缩回又伸出,终于轻轻掀开红布。
一本牛皮封面的旧书露出来,封皮上“凡纹初论·陈青鸢手书”八个字,是母亲的小楷,笔锋里带着他熟悉的清瘦。
他的手在抖,翻开第一页。
墨迹有些斑驳,却能清晰看见母亲的字迹:“天地之道,不拘于宗,凡纹亦可通天。
灵纹者,非灵根之私物,乃万灵共语之章。““轰——”识海里突然传来刺痛,陈墨猛地抬头。
密室顶端的裂缝外,传来赵怀仁的骂声:“给老子砸!那小崽子跑不远!“他的瞳孔骤缩。
天纹识海自动展开,穿透石墙,清晰感知到祠堂外的动静——赵怀仁带着三个护院,正用铁棍砸着正门;赵夫人站在院角,指尖捏着枚泛着幽绿的符纸,嘴角挂着阴毒的笑。
“得引开他们。”陈墨咬着牙,将《凡纹初论》塞进怀里。
他摸出腰间的刻刀,刀尖在掌心划开道血口,蘸着血在墙角画下第一道灵纹。
“引灵纹......”他想起母亲日记里提到的基础纹路,“借风引光,惑其耳目。”指尖掠过石墙,血线游走成螺旋状,灵纹泛起微弱的金光。
他又在供桌下、香炉旁各画一道,最后在正门方向的墙上画了道更粗的血纹——那是专门引动刀气的“聚势纹”。“嗤——”密室裂缝外突然传来金属劈砍声。
陈墨透过缝隙望去,赵怀仁的刀正劈在他画的聚势纹上,火星四溅。“在这儿!”赵怀仁大喝,带着护院往正门冲去。
“夫人,那小崽子的灵纹在正门!”一个护院喊。赵夫人却没动。
她盯着掌心的蚀骨符,绿芒在她眼底跳动:“别急,等他灵纹耗尽......”陈墨的识海突然警铃大作。
他转身撞开石柜,在散落的竹简里翻找——母亲日记中确实提到过“逆纹法”:“若遇阴毒灵纹,可逆转其脉络,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来了!”他低喝一声。
密室石门突然被气劲震得摇晃,赵夫人的声音像毒蛇吐信:“陈墨,你娘的灵纹再厉害,也护不住你!”一道绿芒穿透石门缝隙,直取陈墨心口。
他早有准备,指尖快速结印,识海里的承纹令突然发出清鸣。
那道绿芒在半空顿住,原本扭曲的灵纹脉络被生生逆转,化作倒卷的毒雾,“砰”地撞回赵夫人面门。
“啊——”赵夫人尖叫着踉跄后退,脸上瞬间爬满紫斑。
她不敢置信地瞪着陈墨所在的方向,捂住嘴时指缝渗出黑血:“逆......逆纹法......你怎么会......”陈墨靠在石柜上喘气,额头的汗滴进衣领。
他摸出怀里的《凡纹初论》,翻到第二页:“凡纹者,以心绘纹,以纹通神。无灵根者,亦可借万物灵韵入道......“
“小......少爷......”
微弱的呼唤让陈墨猛地抬头。
林守义不知何时醒了,他的手虚虚抬着,指尖颤抖着指向密室西侧:“你娘......曾说过......镇西荒林......有位......”“阿福!”陈墨扑过去,接住老人下坠的手。
林守义的瞳孔逐渐涣散,最后一丝力气消散前,他扯动嘴角:“夫人......当年没看错......你......”“阿福!阿福!“陈墨摇晃着老人的肩膀,可回应他的只有逐渐冷却的体温。
他抹掉老人眼角的泪,将《凡纹初论》轻轻盖在林守义胸口,指腹抚过封皮上“陈青鸢”三个字——那是母亲,也是他的底气。夜色渐深,密室裂缝外的喧嚣终于平息。
陈墨将林守义安置在石柜后的暗格里,用红布盖好。
他摸了摸怀里的日记,又摸了摸颈间的承纹令——两者的共鸣像心跳般有力。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声音从镇西方向传来。
陈墨推开密室石门,月光照在他脸上,映出眼底的灼灼光芒。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的日记,又望了望镇西荒林的方向,握紧腰间的刻刀,迈步走进夜色。
荒林的风卷着落叶扑来,远处传来狼嚎。
陈墨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是要融进那片漆黑里——那里,藏着母亲未说完的秘密,也藏着他要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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