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刚转过青檀镇东头的老槐树，便被迎面冲来的卖菜阿伯撞得踉跄。
“造孽哟！西市老张家的闺女没了！”阿伯筐里的青菜撒了一地，声音抖得像被风吹皱的水面，“胸口还长着……长着会动的纹路！”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前日在遗迹外瞥见的黑气此刻正盘踞在镇中心上空，像团被揉皱的墨纸，隐约能看见几缕扭曲的灵韵在其中翻涌——正是他在遗迹里见过的，被恶意篡改的灵纹残留。“陈墨！”尖锐的呼喊从街角传来。
赵怀仁挤开人群冲过来，腰间灵纹坊执事的铜牌撞得叮当响，“三户人家，死者都在你铺子里买过纸人！”他指着陈墨怀里鼓囊囊的布包，“还有你那本残卷，莫不是偷了灵纹坊的秘典？”镇民们霎时安静下来。几个妇人攥紧了怀里的孩子往后退，卖糖葫芦的老汉颤巍巍举起糖葫芦：“上回我家小子拿了他一张纸马，夜里直喊胸口疼……”陈墨的手指在袖中蜷成拳。
他能闻到空气中浮动的血腥味，混着赵怀仁身上若有若无的沉水香——这股味道，分明出现在第一具尸体的案发现场。
“我要见周捕头。”他声音平稳，目光却像淬了冰，“命案发生时，我在镇外遗迹。”“遗迹？”赵怀仁突然笑出声，“谁能证明？你那破铺子的老仆？”他猛地拔高声音，“灵纹师的规矩，私闯无主遗迹本就是大罪！更别说你还带着……”“都闭嘴！”沙哑的呵斥撕开人群。
周捕头提着腰刀挤进来，刀鞘上的灵纹泛着冷光，“陈墨跟我回衙门。”他扫了眼赵怀仁，“赵执事，灵纹坊的人明早来做见证。”是夜，陈墨在柴房里坐了整整半宿。老仆送来的热粥早凉了，他却盯着窗纸上晃动的树影，神识如游丝般探向镇西义庄——那里有三具尸体，胸口的灵纹正在缓慢蠕动，像被人用线牵着的傀儡。
“这不是普通的灵纹。”他摸着怀里的残卷，母亲临终前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凡纹可证道，但有人怕它……”次日清晨，祠堂的檀香刚飘起，柳婆便到了。这位灵纹坊供奉裹着玄色大氅，面上的皱纹里嵌着霜，手中的青铜铃一摇，祠堂四角便泛起幽蓝的光。
“九重锁魂阵。”她瞥了眼被押进来的陈墨，“专锁神识。”赵怀仁站在门口搓手，嘴角的笑藏都藏不住：“柳供奉说，要是陈墨清白，这阵困不住他。”
陈墨没理他。
阵法启动的瞬间，他的识海突然一沉，像是被无形的铁链缠住了魂魄。
那些原本清晰的灵韵脉络变得模糊，连呼吸都带着刺痛——这阵法竟能精准压制神识强度，每多撑一刻，便像有无数细针扎进脑仁。
“小崽子，知道灵纹坊的手段了吧？”柳婆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乖乖认了，少受点罪。”陈墨闭紧眼。
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他却强行调动天纹识海，逆向扫描阵法的灵韵流动。那些缠绕的铁链在识海里显了形——不是普通的封禁纹，而是用七道锁魂纹交叉编织，每道纹路都留着极细的回流口，像故意漏出的气眼。
“是引蛇出洞。”他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们要我的神识轨迹。”识海突然一阵激荡。
陈墨眼前浮现出阵法的立体图谱：主纹在祠堂大梁，七道辅纹分别卡在东南西北四个墙角和三个香炉。
回流口的位置……他猛地睁眼，血丝爬满眼白——那些所谓的漏洞，竟是按照凡纹的运行逻辑设计的！“当啷！”祠堂外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
陈墨的神识穿透木门，看见一道黑影贴着房檐掠过，腰间挂着半块染血的玉牌——正是前日命案现场残留的灵韵来源！“抓住他！”周捕头的吼声炸响，刀鞘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
那黑影却像团黑雾，几个纵跃便没了踪影。
柳婆的脸色骤变，大氅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青铜铃在掌心压出红痕。
“柳供奉？”赵怀仁的声音发虚，“那是……”“闭嘴。”柳婆低喝，目光却死死盯着陈墨。
陈墨充耳不闻。
他的识海此刻清明如镜，阵法的每道纹路都在眼前流转。
指尖轻抬，他对着大梁方向虚划——那是主纹的命门。
“轰！”祠堂内爆起刺目白光。
九重锁魂阵的光壁像被戳破的纸，碎成千万点流萤。
柳婆踉跄着扶住香案，青铜铃当啷落地；赵怀仁瘫坐在地，裤脚浸着冷汗；周捕头握着刀站在门口，眼底翻涌着震惊。
“你设的阵，漏洞太多。”陈墨擦了擦嘴角的血，声音轻得像叹息，“或者说，你根本不想困死我。”柳婆的喉结动了动。
周捕头突然上前一步，刀鞘轻敲地面：“陈墨，跟我去义庄。”他扫了眼赵怀仁，“命案另有隐情，暂且放人。”镇外的月亮升起来时，陈墨站在义庄门口。
老守夜的灯盏在风里摇晃，照出他怀中残卷上若隐若现的纹路——与三具尸体胸口的灵纹，竟有七分相似。
“母亲。”他摸着冰冷的门板，“你说的凡纹之道，或许该从这些尸体上，寻到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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