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半,历史系研究生宿舍的台灯在秦飒眼下投出青灰阴影。
灯光昏黄而刺眼,像一层沉重的帘幕压在他眉间。
他右手攥着《明英宗实录》残卷,纸张泛黄脆弱,带着岁月风化的粗糙触感;左手食指重重戳在“于谦谋逆伏诛”那行字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字迹抠破。
“狗屁谋逆。”他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后槽牙咬得咯咯响,仿佛连舌尖都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书桌上摊开的笔记本里夹着张泛黄的论文稿,标题《于谦冤案评析——论皇权更迭下的忠良之殇》是他大三时发表的,当时导师批注的“过于情绪化”红笔字还清晰可见,墨迹微微晕染,像是被谁的眼泪浸过。
可现在再看那些字,他只觉得可笑——若连为民族脊梁鸣不平都算情绪化,这学术界倒真是病了。
窗外的梧桐叶被夜风吹得沙沙响,仿佛无数低声细语在耳畔游荡。
秦飒突然想起去年去杭州于谦祠的场景。
那尊青石雕的于谦像眼角凝着水痕,讲解员说那是游客的泪水常年浸润所致。
冰冷的石头贴在指尖时,他竟有种温热的错觉。
他当时站在像前,望着“粉身碎骨全不怕”的题刻,耳边仿佛响起当年北地战鼓声,心中一阵酸涩,突然就红了眼眶——这样的人,凭什么要被斩于市曹?
“砰!”
他重重拍在书桌上,玻璃杯里的凉白开溅出几滴,在《明实录》上晕开个浅灰色的圆,水珠顺着纸纹缓缓渗入,模糊了那段罪状文字。
可这声闷响刚落,他太阳穴突然一阵刺痛,机械音像冰锥般刺入脑海:“检测到宿主正义共鸣值突破临界,【万界平反系统】激活。”
秦飒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木质摩擦地面的噪音让他头皮发麻。
他盯着空无一人的宿舍,喉结动了动:“谁?”
“系统绑定中……10%……50%……100%。”机械音没有温度,“宿主秦飒,历史学硕士,研究方向古代忠臣冤狱。”
“当前权限:初级裁判员。”
“检测到最紧迫冤案:明朝于谦案,时间线锁定天顺元年正月二十二日,北京城南法场。”
“穿越准备——”
话音未落,秦飒眼前骤然一黑。
他仿佛坠入深井,耳边呼啸的风声如雷鸣般震耳,胸口像被巨石压住,呼吸急促却吸不到气。
皮肤表面忽冷忽热,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撕扯。
再睁眼时,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混杂着泥土、汗水与腐烂草屑的气息,直冲鼻腔,令人作呕。
他踉跄两步,鞋底黏上一片潮湿,低头看时,暗红色的液体正顺着青石板缝隙缓缓流淌,脚底传来粘腻的触感,像是踩在某种活着的东西上。
“时辰到!”
沙哑的吆喝声从高处传来,声音粗粝,仿佛是从干裂的喉咙中挤出,让人心头一紧。
不远处的高台上,刽子手举着半人高的鬼头刀,刀刃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反射出围观人群扭曲的面孔。
被反绑在木桩上的中年男子身着囚衣,发须凌乱,却仍挺直腰杆。
他的目光扫过围观人群,最后落在监斩台边的两个男人身上——一个是身宽体胖的武将石亨,另一个是三角眼的文官徐有贞,两人正端着茶盏,嘴角挂着冷笑。
茶香混着血气,显得格外讽刺。
“于少保……”秦飒喉咙发紧,声音几乎哽咽。
他在论文里无数次描摹过于谦的相貌:方脸浓眉,目光如炬。
此刻这张脸因失血而苍白,却依然带着让人安心的镇定,哪怕眼中布满血丝,也掩不住那份沉静如山的气质。
“系统提示:当前为于谦行刑前最后一刻。”
“请宿主启动‘裁定流程’,目标:还原真相,强制责任方谢罪。”
秦飒的手不自觉摸向口袋,摸到了熟悉的手机,金属外壳冰冷光滑,给了他一丝真实感。
系统音再次响起:“已同步现代直播平台,当前观众:0。”
“请宿主通过‘心中默念’启动直播功能。”
他深吸一口气,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掌心沁出冷汗,湿滑而黏腻。
三秒后,他在心里默念:“启动直播。”
下一秒,手机屏幕自动亮起。
抖音、微博、B站的图标同时闪烁,直播间标题“穿越明代法场:于谦冤案现场还原”以红色大字弹出。
秦飒盯着屏幕,看着在线人数从0开始疯狂跳动:10,100,1000……评论区瞬间被刷爆。
【我去这是真穿越?】
【镜头里那个穿囚衣的是于谦?】
【主播身后的刽子手刀上有血!】
“于少保何罪之有?”秦飒突然拔高声音,逆着围观人群往前挤。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咚咚作响,像是战鼓催命,可此刻脑海里只有于谦《石灰吟》的最后两句——“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石亨的茶盏“当啷”掉在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在人群中格外刺耳。
他眯起眼看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哪来的狂徒?敢扰刑场!”
“我来替天下人问个明白!”秦飒站定在离于谦三步远的地方,转身直面监斩台,声音洪亮,穿透人群,“石亨大人说于少保‘迎驾不力’?可瓦剌送还太上皇的国书现存于礼部档案,臣工共鉴!说他‘图谋复立外藩’?景泰帝病重时,于少保力主立太子,是为社稷稳定!真正的乱臣贼子,是你们——”他指向石亨,“夺门之变夜开城门,贪功窃权!是你徐有贞——”又转向三角眼文官,“改立太子时第一个跳出来弹劾,不过是想踩着忠良的血往上爬!”
围观百姓原本压抑的啜泣声突然变了调,像是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喷发。
有个老妇人颤巍巍举起手:“我家男人在德胜门跟着于少保抗瓦剌,他说少保大人三天三夜没合眼……”
“住口!”徐有贞的三角眼瞪得溜圆,“锦衣卫!把这疯子拖下去!”
可几个冲过来的锦衣卫刚摸到秦飒肩膀,突然像被无形的墙挡住,踉跄着后退。
秦飒手机屏幕闪过刺目的红光,系统提示音响起:“现代观众情绪值突破十万,裁定流程初步激活。当前可强制责任方回应。”
他突然感觉有股热流从脚底窜上头顶,仿佛体内燃起一团火,烧得他浑身发烫。
石亨的脸瞬间煞白,茶盏碎片割破的手指正往下滴血,可他像没知觉似的,直勾勾盯着秦飒身后——那里,于谦原本低垂的头缓缓抬了起来。
“好……好。”于谦突然笑了,眼角有浑浊的泪滑落,声音微弱却坚定,“二十年了,终于有人肯说句公道话。”
“放肆!”石亨突然暴喝,可声音里带着颤音,“圣上口谕已下,你等草民……”
“咚!咚!咚!”
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踏碎寂静,震动人心。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刑场入口,只见两匹快马冲破人群,马上的宦官举着明黄色的圣旨,鬓角的汗水在夕阳下闪着光。
秦飒盯着那道圣旨,喉结动了动。
他能听见直播间里的弹幕正在疯涨,能感觉到系统在他脑海里震动,可此刻所有声音都变得模糊。
他望着于谦被血浸透的囚衣,望着百姓眼里重新亮起的光,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选中——历史不该是冰冷的字,该是有人愿意为那些没说出口的冤屈,站出来,喊出来。
马蹄声在刑场中央停下。
宦官翻身下马,圣旨上的金线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秦飒深吸一口气,迎上那宦官的目光。
他不知道这道圣旨是特赦还是催促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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