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干枯、深褐色的根须在抽屉角落的蠕动,如同毒蝎的尾针,狠狠扎在韩天佑紧绷的神经上!石棺那冰冷、充满恶意的“注视感”,透过这小小的媒介,瞬间穿透了空间的阻隔,如同实质的冰水浇遍全身!
“不能留!”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脑中炸响。恐惧瞬间化为决绝的杀意!这东西是石棺的眼睛,是污染源,是警报器!让它存在,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将暴露在那古老邪魔的感知之下!
韩天佑的动作快如闪电!他甚至顾不上身体的剧痛,右手猛地探入怀中——那里,是爷爷留下的高阶符箓!他看也不看,指尖捻起一张颜色最晦暗、仿佛浸透陈年血迹的符纸。这张符纸一入手,便散发出一股比之前符咒更加凌厉、更加暴烈的能量波动,仿佛沉睡的凶兽被惊醒!
没有咒语,没有仪式,全凭血脉中那股源自爷爷的、与封印同源的本能感应!他将全部的精神和残存的气力,疯狂地灌注于指尖,狠狠按在那张符箓之上,朝着抽屉角落那团蠕动的根须,猛地按了下去!
“嗡——!”
符箓在接触根须的瞬间,并未燃烧,而是爆发出一种沉闷的、如同心脏被攥紧的震颤!一股肉眼可见的、暗红色的能量波纹,以符箓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嗤啦——!!!”
那团干枯的根须,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枯枝,瞬间扭曲、焦黑、碳化!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刺鼻的、混合着植物焦糊和深层腐败的恶臭腾起!根须上的邪气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的毒蛇,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利“嘶鸣”,彻底消散!
抽屉角落只留下一小撮黑色的灰烬。
韩天佑剧烈地喘息着,后背紧紧抵着冰冷的土墙,冷汗涔涔而下。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他仅存的精神力,符箓上那股暴烈的反噬力也让他气血翻涌,喉头再次涌上腥甜。但他成功了!暂时掐灭了这只“眼睛”。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符箓生效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脚下老宅的地基深处,似乎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悸动**?仿佛有什么庞大的东西,因为这缕分神的湮灭而被轻微地惊扰、触怒。那股深埋的阴冷感,陡然加重了几分,如同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石棺…或者说,那东西的本源,已经将“目光”更多地投向了这里!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行动!必须在它彻底挣脱束缚或发动更猛烈的侵蚀前,做出选择!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地上摊开的皮卷、那枚沉重的“守正令”以及旁边包裹着手骨的布包上。爷爷留下的两条路,如同两条通往深渊的荆棘小径,横亘在眼前。
引怨反冲?玉石俱焚?牺牲林薇残存的可能,牺牲自己?他看向手骨,眼前浮现林薇最后那声微弱的“天佑…快…”,心中剧痛。他做不到!他不能亲手将她的残魂推向万劫不复!更何况,爷爷的皮卷字字泣血——“爷爷下不了手啊…”这条绝路,不到真正的绝境,他绝不会选!
那么,只剩下一条路——**宗祠!地窖!《地渊镇邪图》全本!**
希望渺茫,凶险异常,甚至可能有“内鬼”潜伏…但这是唯一可能找到彻底解决之道、终结这世代诅咒的希望!
韩天佑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他挣扎着站起身,将爷爷的皮卷小心叠好,连同那几张高阶符箓和至关重要的“守正令”,贴身藏在衣服最里层。他再次拿起那块断裂的青铜片(信物),也仔细收好。最后,他无比珍重地捧起包裹着手骨的布包,将它放入怀中一个相对安全的夹层,紧贴着心脏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失血、伤痛、精神透支,都在疯狂地侵蚀着他的意志。他需要食物,需要水,需要处理伤口,需要…一点点喘息的时间。但他不敢在老宅久留。石棺的“注视”如同芒刺在背,那团根须的出现更是证明了此地的不安全。
他踉跄着走出爷爷的房间,穿过一片狼藉的堂屋,目光扫过洞开的大门。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但依旧阴沉。他不能从大门走,太显眼。六阿公的忌讳、村民紧闭的门窗,都告诉他,他在韩家坳已是“异类”。
他转向后窗——昨夜他逃生的地方。窗棂断裂,糊窗纸破烂不堪。他再次翻了出去,落在湿冷的泥地上。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没有直接走向村子中央的宗祠,而是绕向屋后更偏僻的山林。他需要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稍作休整,处理伤口,同时观察宗祠的情况。
他在一处背风的岩石凹陷处停了下来。这里能看到远处村子的轮廓,也能隐约看到那座位于村子最高处、青瓦飞檐、此刻却显得格外阴森死寂的韩氏宗祠。他撕下还算干净的里衣布条,草草包扎了身上几处较深的伤口。从行李包里翻出仅剩的半块压缩饼干和一瓶水,狼吞虎咽地吃下。冰冷的食物下肚,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和力气。
他靠在冰冷的岩石上,目光死死锁定远处的宗祠。
白天,本该是宗祠最“热闹”的时候。逢年过节,或是族中有事,老人们会去上香、议事。但此刻,宗祠大门紧闭,门前空无一人。那两扇厚重的、漆色斑驳的大门,如同紧闭的嘴唇,拒绝着任何窥探。整个祠堂笼罩在一片异样的死寂之中,连飞鸟似乎都刻意避开了它的上空。
爷爷皮卷上的字迹在脑海中回响:“…吾疑当年撕毁笔记、阻吾探寻者,或已为邪魔所惑,藏于宗祠之内…”
“内鬼”…是谁?是某个守旧的族老?还是…祠堂的看管人?它(或他)现在就在里面吗?地窖的入口在哪里?“守正令”上的微缩图只指向宗祠,入口的具体位置需要他自己寻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身体在冰冷的休憩中并未恢复多少,反而因为放松而让疼痛和疲惫更加清晰地袭来。但韩天佑不敢再耽搁。石棺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
就在他挣扎着准备起身,冒险前往宗祠时——
宗祠紧闭的大门,**无声地开了一条缝**!
一个身影,佝偻着背,穿着深灰色的旧式褂子,慢吞吞地从门缝里挪了出来。那人手里似乎拿着扫帚,动作迟缓,像是在清扫门前的落叶。
距离太远,韩天佑看不清那人的脸,但那身形轮廓,却让他瞬间瞳孔收缩!
**七叔公!**
村里辈分最高的老人之一,常年住在宗祠旁的小屋里,负责看守和打扫祠堂。一个沉默寡言、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老头。韩天佑小时候见过他几次,印象里他总是低着头,眼神浑浊,很少与人交谈。
七叔公…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来扫地?而且,他的动作…虽然迟缓,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僵硬感,不像活人的自然,倒像是…被无形的线提着的木偶?扫地也只是在原地机械地划拉,根本没碰到几片叶子。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爷爷怀疑的“内鬼”…难道是七叔公?!他被石棺邪魔控制了?还是…更糟?
韩天佑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个在宗祠门前僵硬“忙碌”的身影。七叔公似乎毫无察觉,依旧在原地缓慢地、重复着那个无意义的扫地动作。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七叔公停下了动作。他缓缓地、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仿佛关节生锈般的姿态,转过身,面对着宗祠大门的方向。
然后,韩天佑看到了让他头皮彻底炸裂的一幕!
七叔公,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张布满深刻皱纹、如同风干橘皮般的脸上,一双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如同死鱼肚般的灰白色!而在那灰白的眼底深处,两点极其微弱的、针尖大小的幽绿色光芒,如同鬼火般…**闪烁了一下**!那光芒,与昨夜坟地“林薇”黑影眼中燃烧的怨毒火焰,如出一辙!
那不是七叔公!或者说,不是活着的七叔公了!
“它”似乎只是例行公事般地“巡视”了一下,随即又缓缓低下头,恢复了那副佝偻、麻木的姿态,慢吞吞地、拖着脚步,挪回了那条门缝里。厚重的祠堂大门,再次无声无息地…**合拢了**。
死寂重新笼罩了宗祠。
韩天佑靠在冰冷的岩石后,心脏狂跳,手脚冰凉。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打破。宗祠果然已被邪魔渗透!七叔公,这个祠堂的看守者,恐怕早已遇害,成为了邪魔监视宗祠、守卫地窖入口的傀儡!
进入宗祠,不仅意味着要面对未知的地窖凶险,更意味着要直接面对这个被邪魔操控的、不知深浅的“七叔公”!
前路,凶险倍增!
韩天佑的手,下意识地按住了怀中那枚冰冷沉重的“守正令”和几张高阶符箓。爷爷的遗物,是他仅存的依仗。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恐惧和身体的剧痛。没有退路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林薇手骨布包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温柔。然后,他弓起身,如同潜行的猎豹,借着岩石和稀疏灌木的掩护,朝着那座死寂、如同巨大坟墓般的韩氏宗祠,悄然潜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