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之照例从最后一行开始看，意料之外的最后一名。
他本以为这次考的还不错，至少大部分都出来了，谁能想到，写出来和写对是两回事。
想到回家要承受老爷子的怒火，顿时吓得打了一阵哆嗦。
陆恒之从小是爷爷带大的，小的时候，粉雕玉琢，白白嫩嫩，是个人见了都要夸上两句。
“这孩子白嫩的跟年画娃娃一样。”
“这孩子浓眉大眼，一看就是个聪明孩子。”
更别说是盼孙心切的陆老爷子，那是从小打不得骂不得，就少不了养成了陆恒之“纨绔子弟”的性子，爱玩爱闹，从小不爱学习。
到中学时候，陆老爷子开始意识到问题，他们这样的家庭，虽然不需要孩子靠学习来出人头地，但也不能养成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所以，陆老爷子现在对陆恒之的成绩很在意，考的好了，回家就是对他乖孙百依百顺，考的不好，回家之后就是一顿鸡飞蛋打。
用陆老爷子的话说，反正小伙子，打也打不坏，打打还更健康。
想到这，陆恒之哭丧着脸，来时还是整齐的头发，已经被抓成了鸡窝，一个人在那郁郁寡言，倒是难得的安静了会。
“你不是说这次肯定考的比我强么？”
耳边传来一道声音，语气中夹杂着漫不经心和幸灾乐祸，把满脑子都在想如何应付爷爷唠叨的陆恒之拉回了现实。
期末考试前，陆恒之拿着最新款的游戏，缠着江言陪他玩，美名其曰放松是为了更好的学习。
正在发奋图强的江言自是不和他同流合污，拒绝的那叫不留情面，义正言辞。
看着每次都是倒数第一的江言竟然每天学习到凌晨十二点，他还不怕死的嘲笑：“你还真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我们基础差，落后别人太多，最后肯定是你稳坐最后一名，我稳坐第二名。”
谁能想到这次江言的最后一名宝座被他抢了，而且还不是倒数第二。
想到此，陆恒之开始不甘心的找江言的排名，想看看他到底考的怎么样。
从他这最后一名开始看，往上一列又一列，已经过去五列，竟然还没找到。
想到今后他要面临的嘲笑，心里开始有点慌，小声嘀咕：“不是吧，这家伙真的进步了。”
终于，在继续数了好几列之后，在中间找到了江言的名字。
八百七十二名。
陆恒之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的再看一眼，528分，八百七十二名。
整个年级一千二百多名学生，八百多名虽然不是特别好的成绩，但对于他这种常年霸屏最后一名的人来说，这简直是个奇迹。
陆恒之仍旧不甘心：“你敢说你没有作弊？”
江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以为跟你一样？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老子不屑做那坑蒙拐骗的事。”
“不是吧，你竟然考这么好。”
陆恒之两只眼睛死死地瞪着黑板，似乎还接受不了江言的成绩比他好这么多的事实。
怎么办，怎么办？
爷爷和江言爸爸很是熟悉，让他知道江言进步这么多，而他不止没进步，还抢了江言倒数第一的宝座。
抬头望天，觉得湛蓝的天空，明媚的阳光，在他眼里突然变成了灰色。
孙思文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看着江言一脸得意，陆恒之一脸哭丧的样子，好奇的问道：“怎么了？还不走？”
陆恒之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拉住孙思文的手臂，指着江言的名字：“你看他的成绩，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孙思文顺着陆恒之指的方向，也有些意外，江言这次竟然考的这么好。
“怎么，人江言每天挑灯夜战，还不允许考个高分了，你还是多想想回去怎么应付你爷爷吧。”
回想起江言每晚在宿舍学习的样子，再联想到爷爷知道自己这次连倒数第二的宝座都交了出去，会被怎么收拾，陆恒之这才闭了嘴。
孙思文挤到陆恒之身前，用手指挠了挠鼻子：“我也来看看我考的怎么样？”
549分，六百九十五名。
比江言的成绩还好。
孙思文会心一笑，不错，意料之中。
陆恒之看到孙思文脸上的笑容，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刚刚被震破的心，瞬间被震成碎渣渣。
“不是吧，你也考这么好，江言考的分高就算了，他每晚都有温习，你呢，我从来没见你在宿舍学习过。”
孙思文耸了耸肩，毫不客气说道：“没办法，我天赋异禀。”
说完，给江言使了使眼色，俩人边走边说。
留下一脸生无可恋的陆恒之。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如此对他。
为什么那两个明明不在乎成绩的人，这次会考的这么好。
为什么大家说好一起做学渣，你们却偷偷地变成了学霸。
“假期准备怎么过？”
期末成绩出来之后，就迎来了为期一个月的寒假，终于可以不用早自学晚自习，睡到自然醒了。
江言环顾四周，似是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
“还不知道呢？你呢？”
想到家里的气氛，孙思文的眼神暗了暗：“我想出国玩一趟，你说瑞士滑雪好不好？”
“你自己觉得好就行了，问我干什么？”
江言零星地听过爸妈聊过他们家的事情，知道他父母关系不是很融洽，但是他少年心性，并没有想太多。
“想不想和我一起去？”
听到这样问，江言下意识的想要答应，瑞士他还没去过，父母总是没时间陪他一块去，又不放心他一个人去。
可话到嘴边停了下来，没有出声，而是双手插在口袋，挺直腰背。
原本因为身材消瘦，长时间有点向前弓着的背，一瞬间舒展开来，抬起头，眼睛装作不经心的向四周张望。
看到他的样子，孙思文心领神会：“得，算我没说，你江少爷还是忙自己的吧。”
“去不去以后再说，先回家去，我送你回去。”
三人的行李早就收拾好，提前放在车上，为了等成绩出来，才没有走。
陆恒之和江言家里都有人来接，就孙思文家里好像忘了今天他放假，没人跟他联系。
失落之余，他也早已习惯，跟江言说好坐他们家的车回去。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
虽然这几天都是晴天，阳光强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可北方的冬日寒风凛冽，要把冷气吹进人骨子里一样，虽然还没有进入三九四九，但也让人冻的瑟瑟发抖。
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学生穿的圆滚滚，帽子，围巾包的严严实实，一眼望去，只能看到一个个露出来的眼睛。
就在俩人要上车时，孙思文扭头间不经意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但离的太远，不是很确定：“你看那人是不是你同桌，她拿的是什么，这么奇怪？”
江言急忙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在前面街口巷子处，苏童手里拿着个破旧的扫帚。
因为天冷，穿着厚重的衣服，再加上身后的背包，整个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向前行走。
就在江言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她要做什么，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巷子路口。
巷子在学校大门口斜对面，位于门口前面这条街的下方，平常就没多少人。
回市区的方向是往上方走，今天学校所有人都要回家，更是没人注意到巷子那有人。
要不是孙思文看到，江言不会注意到那个地方有人。
“住手。”
简单的两个字，声音平静从容，语气温和淡漠，就像是走在路上，遇见熟人说了句“你好”。
三人停住手中的动作，眼神故作凶狠的扭头，想看看谁这么大胆，敢打扰他们的好事。
“噗嗤～”
其中一个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笑出了声。
这三人都穿着滨城职高的校服，刚才笑出声的那人个子很高，外套随意的系在腰间，上身的卫衣袖子捋到手肘，像是故意要露出小臂处的纹身，是一只黑色的蝎子。
苏童的掌心出了汗，滑腻的感觉让她有种错觉，手中的木棒要滑下来。
她直直地看着前方，背包被随手扔在地上，地上散落着几本书，还有一个银色的步步高复读机，而李东阳已经退到墙根，担忧的看着她，用眼神告诉她赶紧走。
李东阳也是高一二班的同学，成绩很好，性格内向，除了成绩，整个人没有什么存在感。
两个都不爱说话的人，虽然在一个班，却不是很熟悉。
她用力地握紧手中的扫帚，装作若无其事的迈步向前走去。
“走开，我们不打女人。”
刚才那个笑出声的高个子男生厌烦地扫了她一眼。
苏童直直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地靠近。
他笑笑，丢下手中揪着的衣领，招一招手，身后的俩人也停下手中的动作，咱在他的身后。
苏童知道会激怒他，但还是开口说道：“今天学校放假，人员聚集，在前面街口处有维持秩序的警察，离这不到四百米。”
高个子男生冷笑一声：“你这是吓唬我。”
“不，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这个时候虽然大多数人都要回家，但这个方向并不是不会有人经过。”
看着苏童认真回答他的神情，他突然来了兴趣，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就在俩人相距不到三米的时候，“你就拿着一条破扫帚过来吓我，过家家么。”
身后的二人配合的哈哈大笑，倒是缓和了刚才的紧张气氛。
李东阳趁机挣脱了桎梏，三两步跑到苏童面前，转身看着对面三人。
江言他们跑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对峙的情况。
他飞快地来到苏童身边，确定她没有受伤，这才看向对面的三人。
看着李东阳脸上的红肿，还有地上的背包和散落的书本。
他发出一声冷笑，眼里散发着灼人的怒火，浑身上下散发着逼人的气势。
随后一个跨步，来到了离他最近的高个子男生面前。
这半年，江言个子蹿的很快，本来入学时候一米七五左右的人，一学期过去，已经蹿到将近一米八了。
就算这样，还是没有面前人的个子高，虽然仰起头看着他，但在气势这块，赢得彻底。
高个子男生看着江言气势汹汹的样子，不禁被吓退一步。
江言扬起拳头向他挥去，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高个子男生的惨叫声响起。
但他也不甘示弱，随后扬起拳头向江言挥来，他本以为要落在江言白皙的脸上，居然被他闪开了。
身后的孙思文和随后赶来的陆恒之，心想：江言已经很久没有动手了。
想当年，江言在八中时候，已经是打遍学校无敌手了，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只要惹到他动手，那他绝对是不要命的打法，把对方揍到求饶。
和陆恒之一起赶来的还有江言爸爸的司机，是一个退伍军人。
他害怕出事，上前将和江言扭在一起的高个子男生拉开，挡在了江言面前。
几个人毕竟还是未成年的学生，看到突然出现的成年人，还是一个看着像练过的成年人，刚才打架的气势瞬间消失。
临走前，他还愤恨地看了苏童一眼。
“站住。”江言来到苏童身边，开口询问：“没伤到你吧？”
苏童摇了摇头，看着旁边的李东阳，开口解释：“没有，刚说了两句话，你就来了。”
江言看也不看那三人，这才说道：“你们可以走了。”
一场摩擦就这样收场。
在江言的坚持下，苏童上了江言的车。
而孙思文被无情地赶下了车，换到了陆恒之的车上，当然还有他那两大包行李。
苏童家…
“好了，快进去吧，你一个人在家，锁好门窗。”
苏童点了点头，看着江言，小跑跨过台阶，很快，那身影弯腰上了车。
苏童微笑看着他离开，不禁深吸一口气抬头看，阳光射的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天是湛蓝湛蓝的，今天的天气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