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着灰败死寂之焰的流光,在支离破碎、骸骨遍地的遗迹平原上亡命飞遁。
身后,骨山崩塌的轰鸣如同巨兽垂死的哀嚎,混杂着赤离霄暴怒的龙吟、云渺真人的惊喝、铁甲统领的咆哮。
以及那股自骨山之后苏醒的、充满了无尽饥饿与毁灭的混乱意志,交织成一片末日般的喧嚣,越来越远,却又如同跗骨之蛆般紧追不舍!
萧煞枯槁的身躯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催动寂灭之力飞遁,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左臂断口处光滑如镜,灰败死寂,没有鲜血,却传来深入骨髓的虚无之痛,时刻提醒着他刚才那惊心动魄、死里逃生的一幕。
右手死死攥着那颗冰冷的寂灭道种,道种内蕴含的终结之力与体内“归墟引”玉符的封印之力相互角力,如同在身体里引爆了一场冰风暴,肆虐着他的经脉与丹田。
共生之茧在道种力量的冲击下搏动如狂雷,裂纹蔓延,仿佛随时可能彻底炸开,将他拖入永恒的寂灭。
脑海中,云倾月那道决绝的、带着冻结时空寒意的月华身影,与雷千钧那张吓得惨白、仓皇逃窜的脸,不受控制地交替闪现。
是她…是云倾月那关键的一匕,斩偏了赤离霄蕴含武祖意志的必杀金光。
否则,此刻湮灭的就不只是他一条手臂,而是他整个人连同道种!
她为何要出手?是为了道种不被三皇子轻易夺走?
还是…别的什么?萧煞无法理解,但那道清冷的、带着血光倒飞出去的月白身影,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他混乱的意识里。
还有雷千钧…那个骄纵无脑的少阁主。虽然讨厌,但罪不至死。
他被卷入这场皇子相残、邪物苏醒的漩涡,此刻生死未卜,恐怕凶多吉少。
若非自己引动了骨山邪物,若非自己执意冲向道种…他们或许不会遭遇如此绝境。
一丝极淡的、混杂着愧疚与无奈的苦涩,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绕上萧煞的心头。
“对不住了…”
他枯槁的嘴唇无声翕动,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这歉意,微渺如尘埃,在自身难保、芷儿命悬一线的绝境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但芷儿!必须救芷儿!
这念头如同最后燃烧的薪火,瞬间驱散了所有杂念与软弱。
愧疚也好,无奈也罢,在苏芷的生命面前,都必须让路!
他不能停!不能回头!
“老大!撑住!快到了!遗迹出口的波动!”
林风焦急的声音在意识中狂喊,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狂喜。
萧煞强提精神,感知顺着“归墟引”玉符中烙印的坐标延伸。
果然,在前方一片相对平缓、由巨大肋骨拱卫的区域,空间呈现出不稳定的涟漪状扭曲,一股微弱但熟悉的外界气息从中透出!
那正是玄戈真君开启的、连接坠龙原遗迹与外界戈阳城附近的临时通道。
也是他唯一的生路!
他榨干体内最后一丝残存的寂灭之力,不顾一切地朝着那空间涟漪冲去。
身后,那股混乱邪恶的意志似乎察觉到了猎物的逃离,发出一声无声的、充满暴戾的嘶鸣,如同无形的浪潮般席卷而来,速度竟快得惊人!
“快!!!”
林风尖叫!
就在那混乱意志即将触及萧煞后背的刹那——
嗡!
萧煞的身影,连同手中紧攥的道种,猛地撞入了那片空间涟漪之中!
天旋地转!熟悉的挤压感和撕裂感传来,但比进来时更加剧烈,仿佛身体都要被这混乱的空间之力扯碎。
眼前光影急速变幻,耳边是空间乱流尖锐的呼啸。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噗通!
萧煞重重地摔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刺鼻的硫磺味和干燥灼热的空气瞬间涌入鼻腔,取代了遗迹中那腐朽的死寂。
坠龙原!他出来了!
天空依旧是遗迹外那熟悉的、带着暗红色的压抑天穹。
身后,那巨大的空间裂隙正在剧烈扭曲、收缩,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里面疯狂冲击,想要挣脱出来。
裂隙周围的空间如同破碎的镜面,布满了漆黑的裂痕!
萧煞甚至来不及看一眼身后的异象,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强忍剧痛,挣扎着爬起。
他左手(断臂处)死死捂着腹部(道种所在),右手拄着源初寂灭剑,如同一个真正的乞丐,踉踉跄跄地朝着远离空间裂隙的方向亡命奔逃。
每一步都牵扯着断臂和体内肆虐的剧痛,但他不敢停!不能停!
他不敢动用丝毫真元,怕引来追兵,更怕刺激体内那如同火药桶般的道种与共生之茧。
只能凭借枯槁身躯最后一点体力,在荒凉崎岖、布满赤红色砂砾和狰狞怪石的坠龙原上艰难跋涉。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空间波动终于彻底平息,那令人心悸的混乱意志也消失无踪。
萧煞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一处背风的巨大赤岩之后。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眼前阵阵发黑。
他颤抖着,用仅存的右手,从怀中摸出那枚代表着玄戈真君意志的“玄戈令”。
令牌冰冷沉重,上面那由无数刀剑凝聚而成的古篆大字,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护身符。
不能回血煞殿!太远了!
而且目标太大!冥骨老鬼、三皇子的人、甚至可能还有郡守府的耳目…
他需要一个绝对偏僻、毫不起眼的地方,尽快疗伤,压制体内的混乱,然后…激活归墟引!
他的目光扫过荒凉的坠龙原边缘,最终锁定了一个方向——那是镇荒郡地图上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一个名为“黑石堡”的边陲小城。
城主据说只是个筑基期,依附于一个三流小宗门。
这种地方,如同沙漠中的一粒沙,最是安全。
强撑着再次站起,萧煞辨认了一下方向,拖着残破的身躯,如同最固执的旅人,朝着黑石堡的方向,一步一挪地走去。
……
数日后,黄昏。
黑石堡。
这座小城比灰岩城更加破败、荒凉。
城墙低矮,由粗糙的黑色火山岩垒砌,饱经风沙侵蚀,显得斑驳不堪。
城内建筑低矮稀疏,街道狭窄,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矿石和汗水混合的浑浊气息。灵气稀薄得可怜。
当萧煞如同一个真正的、濒死的流浪汉,浑身血污、断臂处用破布草草包裹、拄着一柄布满裂纹的黑色断剑(伪装),踉踉跄跄地走到城门前时,立刻引来了守卫的警惕和鄙夷。
“站住!哪来的乞丐?黑石堡不欢迎外人!滚远点!”
守卫头领是个炼气后期的壮汉,满脸横肉,语气不善。
萧煞没有废话。
他抬起枯槁的脸,布满血丝的眼睛冰冷地扫过守卫头领。那眼神中的死寂与漠然,让壮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仿佛被毒蛇盯上。
然后,萧煞用仅存的右手,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举起了那枚沉重的玄戈令。
冰冷的金属令牌在昏黄的夕阳下,折射出幽暗的光泽。
令牌上那三个由无数微小刀剑凝聚而成的古篆大字——“玄戈令”——如同拥有魔力般,瞬间让嘈杂的城门陷入了死寂!
守卫头领脸上的横肉瞬间僵住,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块令牌,仿佛见了鬼。
他身后几个原本抱着兵器打盹的守卫也瞬间清醒,连滚带爬地站直身体,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玄戈令!镇荒郡至高无上的铁血号令!
见令如见郡守本人!
“扑通!”
守卫头领双膝一软,竟直接跪倒在地,浑身筛糠般颤抖,声音带着哭腔:
“大…大人!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大人!求大人恕罪!恕罪啊!”他身后的守卫也齐刷刷跪倒一片,头埋得极低,大气不敢喘。
萧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寻一处…绝对僻静、灵气尚可的…闭关之地。立刻。勿扰。”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冰冷。
“是!是是是!大人请随小的来!堡主府…堡主府后院有最好的静室!”
守卫头领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起身,点头哈腰,亲自在前面引路,恨不得把腰弯到地上。
在守卫头领的带领下,萧煞穿过了黑石堡破败萧条的街道,无视了那些投来的惊惧、好奇、怜悯的目光。
很快,他被带到了一处位于堡主府最深处的、相对干净整洁的小院。
院外有简单的阵法守护,隔绝了外界的嘈杂。
黑石堡主,一个气息虚浮、只有筑基中期的干瘦老头,早已闻讯战战兢兢地等在院门口。
看到萧煞那枯槁残破、却散发着令人心悸死寂气息的模样,尤其是看到他手中紧握的玄戈令时,老头吓得差点背过气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晚…晚辈黑石堡主石坚,拜…拜见上使大人!静室已备好,大人…大人请安心休养!绝…绝无人敢打扰!”
老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萧煞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入静室,反手布下了几道自己目前能施展的最强隔绝禁制,甚至融入了寂灭真意的气息。
当静室石门轰然关闭,隔绝了外界一切光线与声响的刹那。
噗通!
萧煞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冰冷的石门,缓缓滑倒在地。
他松开一直死死捂着腹部的左手,那颗冰冷刺骨的寂灭道种,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身前的地面上。
他颤抖着伸出仅存的右手,想要从储物袋中取出疗伤丹药…
就在这时!
嗡!
他怀中那枚沉寂了数日的“归墟引”玉符,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震动起来。
这一次,震动的频率极其急促、尖锐!仿佛在疯狂示警!
与此同时,林风惊恐欲绝的声音在他意识中炸响:
“萧煞!不好!有东西…有东西锁定我们了!不是冥骨老鬼!是…是那股混乱意志!它…它追出来了!就在城外!!它在…在吞噬生机恢复!!”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