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大山的声音被山风撕得支离破碎，最后一个“瘟”字撞进农佳耳膜时，他手里的手机“咔嗒”掉在鱼塘边的碎石上，溅起细小的灰尘扑在他脚背上。
“爸，说清楚。”农佳弯腰捡起手机，指腹在屏幕上重重一按，系统界面的蓝色光膜在掌心晃了晃，泛着微冷的金属光泽，“邻村哪家猪场？死了多少头？”
农大山抹了把额角的汗，后颈的汗渍在蓝布衫上洇出深色痕迹，像一团团扩散的墨迹。
“老张说是刘家村老李家的场子，昨儿还活蹦乱跳的猪，今儿早上全瘫在圈里，鼻孔淌血。镇兽医站的车刚拉走两头去化验，说是……像是非洲猪瘟。”
鱼塘边的喧闹声突然哑了。
风掠过水面，吹得芦苇沙沙作响，仿佛某种不祥的预兆。
王婶子手里的草鱼“啪嗒”掉回桶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老林的裤脚，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她愣在原地，嘴唇微微发颤。
林昭雪的检测笔“叮”地一声掉在地上——她刚还在跟超市李经理通电话，此刻指尖发白，攥着手机的手背青筋直跳，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农佳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心跳声在耳边格外清晰。
他记得课本里非洲猪瘟的死亡率：感染猪群死亡率高达100%。
更要命的是，这病没疫苗、没特效药，只能靠扑杀和封锁。
系统界面突然炸开刺目的红光，机械音在他脑海里炸响：“检测到周边50公里内存在高致病性猪瘟病毒传播链，当前养殖场防疫等级：C级（危险）。建议立即启动一级防疫预案，否则48小时内感染风险92%。”
“昭雪，帮我接县畜牧局张科长。”农佳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鱼塘边的告示牌哗啦啦响，纸角翻飞如惊鸟，“爸，喊上二柱他们，把所有圈舍的消毒设备全搬出来。老林叔，麻烦你让村广播站通知村民，这半个月别往邻村跑。”
林昭雪的手指在通讯录里快速翻动，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已经切换成职业腔调：“张科长，我是镇畜牧站林昭雪。农佳养殖场这边监测到猪瘟传播风险，需要申请紧急防疫物资......”
农佳冲进牛棚时，系统界面正滚动着实时数据：空气微生物含量、圈舍温湿度、饲料来源地疫病指数。
他点下“空气过滤 自动灭菌”模式，天花板的紫外线灯“唰”地亮起，通风口传来细微的嗡鸣——这是他用系统优化过的防疫设备，能过滤掉99.9%的病毒颗粒。
“佳子！”二柱扛着喷雾器跑进来，喘息间带着一股热浪。
“过硫酸氢钾。”农佳盯着系统里“病毒阻隔率”从78%跳到91%，语气坚定，“按1:200比例配，圈舍地面、食槽、饮水管全喷到，特别是墙角缝隙。”他扯下挂在墙上的橡胶手套甩给二柱，声音里多了几分严厉，“喷完换衣服，别带病毒回宿舍。”
三天后，邻村的情况像滚水泼进油锅。
刘家村的封锁线拉到了村口，穿防护服的防疫人员举着喷雾器来回走动，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味，呛得人喉咙发干。
远处偶尔传来“砰砰”的砸墙声——那是在掩埋死猪。
老李家的猪场被蓝布蒙得严严实实，像一座巨大的棺材，偶尔能听见里面传来沉闷的撞击声。
王德发的养殖场在邻村南边，离刘家村不过两公里。
他此刻正蹲在猪圈外的泥地里，手里攥着半瓶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特效中药”，眼睛红得像煮熟的虾：“李兽医，你再想想办法！我这圈里还有三百头呢，全死了我得赔上百万！”
穿白大褂的兽医直往后退，脚底下踩着块带血的饲料袋，腥气混着粪便的味道让他皱紧眉头：“王老板，非洲猪瘟没特效药，你早干嘛去了？上周就说要封场消毒，你非说‘老子养了十年猪还能不懂防疫？’”
王德发突然跳起来，指甲抠进兽医的白大褂，声音嘶哑：“那农佳的场子怎么没事？他是不是使了什么阴招？”
“人家场子用的是县畜牧局推广的智能防疫系统！”兽医甩开他的手，怒火中烧，“空气过滤、自动消毒、人员进出全隔离，你呢？昨天还让收泔水的老陈把车开进场子，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这话像一记闷棍砸在王德发头上。
他踉跄着退到猪圈围栏边，里面的猪正歪着脖子抽搐，有的把食槽撞得哐当作响，有的直挺挺倒在粪坑里。
粪便的恶臭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苍蝇嗡嗡盘旋，令人作呕。
他摸出手机想打电话，屏幕上却跳出银行的催款短信：“您尾号8888的信用卡已逾期15天......”
同一时间，农佳的养殖场里飘着淡淡的艾草香，混合着泥土与青草的气息，清新而宁静。
他站在监控室，屏幕上二十八个摄像头正对着不同圈舍：牛群慢悠悠嚼着青贮饲料，鱼苗在循环水池里翻出银浪，连刚引进的波尔山羊都在草垛上打盹。
系统界面的“疫病防御指数”稳稳停在98%，下方跳出一行小字：“周边疫情传播路径已阻断”。
“农先生，县畜牧局的车到村口了。”林昭雪抱着一摞资料跑进来，马尾辫在脑后甩成小鞭子，脸上还沾着些草屑，“张科长说要当面听你的防控方案。”她递过平板，上面是农佳整理的《区域猪瘟防控推演报告》，“我把你系统模拟的传播路径图都标红了，还有各村的防疫重点......”
农佳接过平板时，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连续三天记录数据留下的痕迹，粗糙却温暖。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鱼塘边，她举着检测笔说“抗生素零残留”时眼里的光，那种专注与信念让他心头一震。
“昭雪，你记不记得咱们大一上《动物防疫学》时，陈教授说过一句话？”农佳按下平板的播放键，模拟动画里的病毒传播链被红色阻断线切得支离破碎，“他说‘真正的防疫不是等病毒来了再扑杀，是让病毒根本进不来。’”
林昭雪望着屏幕上逐渐缩小的感染区域，突然笑了：“现在陈教授要是看见这个，得把教案撕了重写。”
县畜牧局的会议开了整整六个小时。
当农佳的“分级隔离 智能监控 区域联防”方案被投影在墙上时，张科长拍着桌子站起来：“就按这个来！我现在就给分管副县长打电话，把这套方案推广到全县！”
半个月后，邻村的疫情终于被控制住了。
最后一批封锁线拆除那天，王德发的养殖场却彻底安静了。
阳光斜照在空荡的水泥地上，反射出一片惨白。
他蹲在空荡的猪圈里，手指抠着墙上的水泥块——那上面还留着猪蹭痒的痕迹。
墙角的饲料袋堆成小山，却再不会有猪拱开它们。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银行的催债电话，他按掉，又按掉，直到屏幕黑成一片。
“德发啊。”老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手里提着一袋鸡蛋，蛋壳碰撞发出轻微的脆响，“我跟村民商量过了，你这场子要是不想养了......”
“不用你可怜！”王德发猛地站起来，眼眶里的泪到底没掉下来，声音却有些哽咽，“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他踢飞脚边的饲料袋，袋子裂开，金黄的玉米撒了一地，像铺了层碎金，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同一天，农佳的系统界面弹出金光：“疫病防御体系构建完成度100%，全国推广资格已解锁。”他站在养殖场的瞭望塔上，望着远处正在拆除的封锁线，风掀起他的衬衫下摆，带来远方田野的气息。
“下一步该做什么？”林昭雪抱着新到的《国际动物防疫法规》走过来，发梢沾着草屑，步伐轻快，“张科长说省里想请你做防疫顾问，还有东南亚几个国家的畜牧部门发了邮件......”
农佳没说话，他望着邻村方向——那里有片废弃的养猪场，水泥围墙爬满了野蔷薇，大门上的锁锈成了暗红色。
阳光穿过蔷薇花，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
“昭雪，”他突然转身，眼里亮得像星子，“你说那片老猪场，改造成生态养殖示范基地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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