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面对生死的时候,我们永远都能听见最真诚的祈愿;在医馆的后院,躺下了无数踏入鬼门关的病人房门前,我看到了这一幕。
在这里的每一天,我都能看到白布下盖住的人,他的家人们撕心裂肺的痛哭,但很快,他们也离世了。
“这场灾难过后,慈善堂的婴儿不知道要多了多少。”东方初说。
神族永远无法干涉人的命运。虽然我们每一个人都有想要帮忙救治人的心,但实际情况是能留在药铺的只有我和二哥六姐三个人,其余的人都是在外面打下手。
叶一辰从小习医,妙手回春四个字给他,一点儿错也没有。沧梓瞳也是一样的,想当初为了和叶一辰说上话,沧梓瞳夜夜埋头苦读把自己弄成个大夫,本以为只是一时的兴趣谁能想到后来她真的喜欢上了,只是他们学的不太一样,叶一辰对活人,沧梓瞳喜欢对死人,而我虽然跟着学习但到现在也只是个半吊子,拿的出手的只有配药和跟在叶一辰身边帮忙递东西。东方初这样的大力气,最适合干体力活了,帮忙搬运一些药材、食材之类的,打扫也是一个好手!而细心的北冥清和白易潇帮忙煎药照顾病人,严斯谷是一刻也坐不住的人,最合适出去跑腿,连他自己也承认东跑跑西跑跑的活儿最适合他。
在不能动用法术的时候,他们和常人并没有很大的区别。
“小姐,小姐,这边的病人快不行了!”
每次听见这个声音,我就会感到一阵风从我身边吹过,抬头就会看见一抹鹅黄色的影子从眼前一闪而过。
她是那天来领我们去见药铺主人的姑娘,她长相不出众,人很温柔,在这里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她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尽管面对的是生死关头十万火急的事情,她好像一湾平静泉水。她最厉害的就是一手医术,这里的病人都说她是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医,称她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叫黄莘,是医馆主人的唯一亲传弟子。
医馆的主人是一个老大夫,姓孙,行医年龄五十年朝上。这家医馆是祖上的产业,年轻的时候他在各地行医拜访名师,见多识广积累了不少经验,中年后在炎帝城定居,行医多年有口皆碑,不少王公贵族也亲自登门,甚至是王宫也去过了几回。这次是孙大夫主动请缨来医治,王君同意了。这儿就变成了一个收容所。
自古以来,每次遇上疑难杂症,首先要求就是戴面纱预防感染,之前天花也是如此,而且病人的衣物也都是要烧掉,防止传染。这次当然也不例外。来了这么多天,我从来没有真正看到过他们摘下面纱的样子。只是凭着一双又一双的眼睛认出他们每一个人。
“这眼睛多看几天也是能认出来人。”沧梓瞳感慨道。
“怎么了?六姐,你还有这个感慨呀?你可是我们当中记性最好的人,难道还认不出来他们是谁?”
“落落,你这就说错了,你五姐的好记性只在那些爱情故事上。不在认人上。”
“五姐!”沧梓瞳叫道。
北冥清抿嘴笑了。
“五姐,只靠看我肯定没办法的呀,这么多人,衣裳也大差不差,就只看眼睛我哪里能分清楚谁是谁。但是每个人的小动作和声音是不一样。”
“这一看就是三哥教的!”沧梓瞳说。
“嗯哼”一声,算是默认了。
北冥清拉近我,瞧了瞧:“你发现了吗?你的脸,已经好了。好像已经可以不用戴面具了。”
这么一说来,好像是真的。五姐不提醒,我好像真的忘记了这件事情。一直在忙着煎药。完全没有想起来还有这件事情。我还因为遇上一群戴面纱的人有些开心,躲在一堆人里也不是出众的存在。
远处,黄莘在施针,又一次把人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也没喘口气,那边又开始喊“小姐”“小姐”,黄莘飞过去看另一位病人。
“黄大夫真的好厉害!一辰对她也赞不绝口。”沧梓瞳说,“看见这里的人我觉得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为什么?”我问。
沧梓瞳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
“我们赶快做事吧。”北冥清说。
我在药柜前面抓药。青姑娘给的药方虽好,但在剂量上十分严格,每一位病人因自身的病情和身体情况所接受的药剂量各不相同,而我现在就是为这些人在调配药量,每一个人都要做到准确无误,否则容易出现问题。每一次核对,我都小心再小心,多次核准。
此时此刻,我真庆幸在义母教我分辨药材的时候的严厉与一丝不苟,让我能在课堂上坚持下来并且没有打瞌睡。她最常告诉我的一句话就是:“事关人命,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起来舒展筋骨,扭头间看见药馆里忙碌的每一个身影,各司其职,有条不紊。这医者辛劳,又怎么是一两个字可以说得清楚?我看了看自己面前桌上的药包,相比黄莘他们,这一点儿的辛苦我说不出口。
只见严斯谷一路小跑冲到我药材柜前面一屁股坐下,看他这样子是渴的不行了。
“不行不行了,真的是累死了。不比以前在师傅那训练的时候轻松。”
我递了一杯水过去,说:“医馆里这么多人,搬东西自然不轻松。还真是辛苦四哥了。”
“辛苦倒是不觉得辛苦,就是看着这些人能好才是最好。你现在剂量调试得怎么样了?”
“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严斯谷随手拿起药方,道:“本来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青姑娘这么厉害。几天时间就找出了这个可以医治的药方。”
“是啊。而且我听大哥说如果这一批病人好了,君上就会同意用这药方就去救治所有人。只是现在我还没有找到适合所有人的剂量。每个人的情况不同,剂量也就不一样。我最近发现,很多人在喝药之后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反应,时好时坏。”
“那天孙大夫也说了这药方有些冒险,但已经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严斯谷靠在桌前,看着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人,“辛苦他们了。不瞒你说,天天看着他们,我都有点儿自惭形秽。不如他们啊!”
“大哥呢?还在后院搬东西吗?”
“是啊。送来了新鲜的蔬菜和猪肉。”
“我可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什么都做不了。”
“起码我们都还在努力着。”
这些事情都很不起眼,比不上那些直接面对病人,每天在生死的边缘徘徊的医者,可在每一个战士用心作战,拼尽全力时,这些小事也变得尤为重要。而我们的所作所为,正是为了让黄莘他们可以心无旁骛地作战。或许我们在一些人命关天事上无能为力,但每一个人尽力对自己的职位负责,就不是毫无作用。每一座山峰,都需要数不清的小石子。所以又怎么有人是无用呢?
在这里努力过的每一个人都是可敬又可爱。
“是努力。可是想想那些人的真诚,面对生死的淡然和超脱。我们还能说什么辛苦呢?”严斯谷感慨。
“我们在人间见了很多坏人,但这里也有很多很多好人,而且好人占多数。他们一起为人族的未来贡献自己的一份力。正是这样可爱的人,是历史中最闪亮的繁星。”
“短短几天,我见到了好多人从生到死的瞬间,又看到他们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但是没进去,活了过来。落落,你说这生命还真的很神奇,脆弱就脆弱,生一次病人就走了,坚强又真的很坚强,受尽折磨但是坚持活下去。厉害的还有黄姑娘和二哥,我们有青姑娘的药方,可剂量需要调整,他们坚持这么久一点一点的换找方法。”
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严斯谷,也有心思细腻的一面。不过我一时间还不太习惯这样的四哥。我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反过来安慰严斯谷。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四哥你也不用担心。药方很管用。你也不用难过,你可以努力些继承神位,成为火淼上神,以后这个都归你管。”
好吧,我承认这个安慰有些干巴。我实在不太会安慰别人。
“落落,你的反应是不是太迟钝了。总是比别人慢了许多啊。有时候我都觉得你是不是感受不到情绪。”
“天灾人祸,天灾后是人祸。有时候天还是很……”严斯谷说着说着,给了一个“冷”的口型,“我可不想挨罚。”
“四哥你会怕这个?四哥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
“诶,你别捧我。可经不起。”
到吃饭时间,来的最早的就是白易潇和北冥清和我,其次的是严斯谷和东方初,他们要分完病人的饭菜后才能来吃饭,最晚是黄莘,叶一辰和沧梓瞳这些大夫,他们是废寝忘食。叶一辰和沧梓瞳都好说,这一点点的饿不会有什么不舒服,但是黄莘就不是了,人吃五谷杂粮都生病,不吃更容易生病了。所以黄莘的胃一直都不好,但她这不按时吃饭的坏习惯却一直都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