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之是被消毒水的气味呛醒的。
他睁开眼时，正躺在医院病房的白色床单上，额头敷着湿冷的毛巾。
乔巴蹲在床头，粉色帽子上的绒毛被汗水浸得发卷，鹿蹄正按在他手腕上测脉搏。
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漏进来，在墙面投下锯齿状的光斑，将苏晚晴的影子拉得老长——她背对着他，正踮脚把病房门反锁，金属插销扣上的声响让林昭之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昭之先生醒了！”乔巴的小短腿在床头柜上踩出哒哒声，蓝色小药瓶里的药丸跟着晃动，“刚才烧到39度5，多亏我用蓝波球调了退烧剂......”驯鹿的声音突然卡住，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林昭之的右手——他卫衣口袋里露出半本皮质笔记本，边角的磨损在月光下泛着暗黄。
林昭之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蜷起来，触到笔记本硬壳的瞬间，陈叔的脸突然浮现在眼前。
上个月的清晨，老管理员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往他掌心塞桂花糖时，指节上沾着没擦干净的墨迹，“小昭啊，这行水太深，别瞎掺和。”当时他只当是老人唠叨，现在才懂那墨迹根本不是墨水——是实验室的试剂，是混沌复苏计划的血。
“笔记里写了什么？”苏晚晴转身时，相机吊带在颈间晃了晃。
她的睡裙下摆沾着实验室的灰尘，赤着的脚腕上有道擦伤，应该是刚才在黑暗里撞到了桌角。
战地记者的敏锐让她没急着追问，反而先扯过薄被给林昭之盖上，指尖扫过他手背时顿了顿，“还在发抖？”
“陈叔......”林昭之的喉咙像塞了团棉花，他翻开笔记本的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易碎品，“他十五年前是次元封印项目的首席研究员，负责看守因果律篡改器·E。”月光落在纸页上，墨迹在泛黄的纸上洇开，“而虚数果实......”他的声音突然哽住，“是他们特意留在图书馆的。那些所谓的偶然——我捡到果实的位置，第一次召唤成功的时间，全是计划的一部分。”
乔巴的鹿耳朵耷拉下来，粉色小舌头舔了舔他手背：“所以昭之先生不是意外获得果实，是被选为钥匙？”
“钥匙。”苏晚晴重复这个词，声音里的温度骤然降下去。
她抓起床头的保温杯，拧开时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用来打开混沌之神沉睡之地的钥匙。”
林昭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乔巴慌慌张张去够止咳药，却在碰到他肩膀的刹那，驯鹿的鹿角突然泛起淡紫色微光——那是虚数果实残留能量被触发的征兆。
林昭之的瞳孔猛地收缩，视野里浮现出不属于自己的画面：
地下祭坛，青石板缝里渗出暗绿色黏液。
陈叔穿着白大褂，胸口别着和黑鸦同款的混沌教派徽章。
他面前悬浮着一台菱形装置，表面流转着星河般的光，“只有真正的召唤者，才能启动它。”老人的声音带着某种虔诚的颤抖，“当他用生命力点燃果实，当他为重要的人拼命召唤......那时，门就开了。”
“咳！”林昭之猛地坐起，额头的毛巾“啪”地掉在地上。
乔巴的鹿角光熄灭了，驯鹿医生的小爪子还按在他后颈，“对不起昭之先生，可能是治疗时能量波动......”
“不，”林昭之抓住乔巴的蹄子，掌心全是冷汗，“我看到了。因果律篡改器·E，陈叔......他早就叛变了。”
走廊突然传来推车的声响。
苏晚晴的反应比林昭之快十倍。
她抄起床头的玻璃水杯，猫着腰贴到门后，相机镜头从门缝里探出去——穿白大褂的男人推着治疗车，口罩拉到下巴，露出的半张脸左眼角有颗泪痣。
那是她在边境拍过的混沌教派集会照片里，站在教主身侧的男人。
“黑鸦。”她压低声音，手指在林昭之手背掐了一下，“他来灭口。”
林昭之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虚数果实的能量枯竭后，他连坐直都费劲，但还是挣扎着要下床：“晚晴你......”
“闭嘴。”苏晚晴把他按回床上，转身时从裙底抽出藏着的防狼喷雾——战地记者从不会穿没有暗袋的裙子。
她把喷雾塞进林昭之手里，“装睡，等他靠近。”
治疗车的轮子碾过门槛的声音响起。
黑鸦的白大褂下摆扫过林昭之的床沿时，苏晚晴突然从门后冲出，防狼喷雾精准喷向他的眼睛。
男人闷哼一声，手中的针管“当啷”掉在地上——透明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
“想让我自然死亡？”苏晚晴踩着他的手腕，相机快门“咔嚓”作响，“这张照片会让你们教派在网上火到连下水道都藏不住。”
黑鸦突然笑了。
他抹了把脸，被喷雾刺激的眼睛通红，却从白大褂里摸出把短刀：“你以为拍到就能活着出去？”
刀刃划破空气的瞬间，林昭之咬着牙捏碎了口袋里的虚数果实残核。
查克拉如灼烧的岩浆涌遍全身，他扯着嗓子喊：“露琪亚！”
朽木露琪亚的斩魄刀“袖白雪”破冰而出的刹那，病房里的温度骤降。
但这次召唤只维持了五秒——林昭之的鼻血溅在床单上，像朵绽开的红梅。
露琪亚的身影消散前，冰刃精准挑飞了黑鸦的短刀，刀尖抵在他喉结上，“保护重要的人......是死神的职责。”
黑鸦连滚带爬逃出病房时，走廊传来护士的尖叫。
苏晚晴锁上门，转身时被林昭之的样子惊得倒抽冷气——他的嘴唇白得像纸，卫衣口袋里的笔记本浸出暗红，“你什么时候受伤的？”
“实验室的碎玻璃。”林昭之扯出个苍白的笑，“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抓起笔记本塞给苏晚晴，“笔记最后一页写了旧研究所的位置，在城南废料场地下。因果律篡改器·E......在那里面。”
苏晚晴把相机内存卡塞进他掌心：“如果我走散了，把这个交给警察。”她蹲下来帮他系好鞋带——林昭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穿上了运动鞋，应该是她趁他昏迷时去买的，“走吧，昭之。我们去关门。”
城南废料场的月光很暗。
废弃的挖掘机张着生锈的爪子，碎玻璃在脚下发出脆响。
苏晚晴举着手机电筒，光束扫过水泥墙上的刻痕——和笔记里的坐标完全吻合。
她用相机镜头撬起一块松动的地砖，露出下面的铁梯，锈迹斑斑的台阶上有新鲜的鞋印。
“他们也来了。”林昭之摸着台阶上的泥印，指腹沾到暗绿色黏液——和记忆里祭坛的颜色一样。
地下研究所的机关比想象中简单。
苏晚晴用相机镜片反射光线破解了密码锁，林昭之凭记忆避开了地面的压力板。
当他们穿过第七道防火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圆形空间中央，一台菱形装置悬浮在半空中。
它的表面流转着银河般的光，每道波纹都在扭曲周围的空气。
装置下方的青石板上刻满符文，和林昭之记忆里的祭坛分毫不差。
“因果律篡改器·E。”苏晚晴的声音发颤，她举起相机，“这就是能修改世界线的东西？”
“昭之。”
陈叔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
林昭之转身时，看到老人从阴影中走出——他穿着和记忆里一样的白大褂，胸口的教派徽章在装置的光里泛着冷光。
但他的眼睛不对，眼白里爬满血丝，瞳孔缩成针尖大小，“你真的准备好了吗？修改世界线的代价......不是你能承受的。”
“代价是什么？”林昭之向前走了一步，虚数果实的残核在口袋里发烫，“是失去记忆？是消耗寿命？还是......”他看向苏晚晴，她的影子被装置的光拉得很长，“失去最重要的人？”
陈叔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伸出手，掌心躺着枚黑色羽毛——和黑鸦衣服上掉落的那枚一模一样，“混沌之神的复苏，是这个世界的定数。你以为凭凡人的意志就能对抗定数？”
“定数？”苏晚晴突然插话。
她的相机还举着，镜头对准陈叔，“我在边境拍过战争，在地震废墟拍过母亲用身体护着婴儿。那些时候从没有人说‘这是定数’，他们只是拼命活着。”她看向林昭之，眼睛里有光，“所以昭之，你要做的不是对抗定数。是让更多人能拼命活着。”
林昭之的手指触到了装置表面。
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他听见无数声音在耳边炸响——露琪亚的刀鸣，乔巴的叫声，苏晚晴在实验室说“我们回病房”时的急促心跳。
陈叔的喊叫声被抛在脑后，他闭上眼睛，按下了装置中央的凸起。
白光轰然炸开。
林昭之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撕成碎片。
他看见苏晚晴朝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碰到他的，却在最后一刻被白光吞噬。
他听见她喊“昭之”，声音里带着他从未听过的恐惧。
他想抓住她，可手穿过了她的手腕——像穿过一团雾气。
画面在她惊愕又悲伤的表情上定格。下一秒，一切归于虚无。
再睁眼时，林昭之坐在图书馆的办公桌前。
窗外的阳光很亮，透过落地窗在桌面投下光斑。
他手里握着一本从未见过的书，封面烫金的字在光里闪：《虚数果实·无限》。
同事小王端着咖啡经过，探头看了眼书名：“新到的怪奇小说？借我看看呗。”
“啊......好。”林昭之笑着把书推过去，低头整理读者留言本时，胸口口袋里有什么东西硌了他一下。
他摸出来——是枚黑色羽毛，边缘泛着诡异的红光。
走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林昭之抬头，看见苏晚晴抱着一摞摄影集走进来。
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衬衫，发梢沾着阳光，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昭之，”她把摄影集放在他桌上，“帮我登记下？”
林昭之的手指在登记本上顿住。
他望着她的眼睛，突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像是原本装着很重要东西的盒子，现在只剩一片虚无。
但当苏晚晴对他笑时，他还是跟着弯起了嘴角，喉咙里溢出一句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低语：
“好。”
而那枚黑色羽毛，正静静躺在他掌心，随着阳光的移动，泛起更深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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