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玉剧烈颤鸣,裂隙从核心蔓延,黑与赤交汇的流光肆意撕裂四周空间。林小叶立在灰烬河床的断堤前,血色尸斑蔓延进眼廓,她的呼吸在冰火交杂中急促晃荡。
怨灵与业火,自劫玉中心分奔而出。
那一刻,季火邪已然跪倒,身上业火印记疯狂攀爬。他骤然仰头,一只比人类还要深邃的瞳仁映在苍白额角——沧龙的阴影如雾般盘绕,半身已化鳞甲,指骨焦黑劈裂。
“不要碰我!”季火邪沙哑厉声,“都退开——”
但业火之权已不受控。虚空骤亮,无数火舌自他掌下溢出,缠绕向河床上的劫玉。与此同时,另一边,怨灵权柄浮现——黑色索链如蛇游窜,将林小叶与武田鬼诸死死锁住。
林小叶睁大双眼,咬破下唇。尸斑持续泛出紫黑色的诡妙光泽,仿佛隐晦的面具。
“别想抓住我……我不会让你再操纵命数!”她猛地抽身,左手食指逆指眉心,血咒缠绕指节。幽深傩语自唇齿间跳脱而出,林小叶那只曾用以操傩戏木偶的手,此刻化作煞白骨指,狠狠刺向锁链。
怨灵实体分裂成无数狞影,一张张扭曲的脸孔从黑潮里浮现。每一缕怨气都带着林家先人的影子,有她无法挽救的亡者,也有未完成的背叛。
武田鬼诸则陷在另一重挣扎。他的手把紧“血饮”,刀鞘中传出的低语愈发动魄,百鬼之意开始逆反控制。枷锁虚影缠上他的双腕,小臂渗出血丝。他本能地挣扎,身周已浮现出无数缠绵的幽影鬼火。
特木而冷静上前一步,苍狼瞳和河床灰尘激起微妙的蓝光。他张开双臂,口中念着萨满古咒,御风化为无形铠甲,将林小叶和武田护在身后。
“别让怨灵近身!”他的声音一锤定音。
河床上,业火已将整个空间照得赤红,季火邪仰视劫玉裂片。他的嘴角抽搐,理智和本源意志拉锯交替。
那团火焰之中的“他”,仿佛是他所有愤怒、挣扎、渴求生存的凝结。每一个哀号的面孔,每一次师门背叛、血誓溃散,都在炼火中生生回放。
“季火邪!”加叶兰的声音自烟气后传来。她右手摇响摄魂铃,铃声清亮短促。那声音如一刀斩断断魂桥,令半熔之火为之一停。
她轻声道:“你不是这团业火的奴隶,你要用自己的意志选择——劫玉不是你沉沦的归宿。”
柳絮状的魂丝伴铃声缠入季火邪周身,短暂拦阻了业火反噬。与此同时,加叶兰面上泛出细密汗珠。每摇一下铃,她的眉目就苍老一分,生命气息如风中残烛。
“别耗自己!”林小叶咬牙冲她大喊,“我……来。”说这话时,半张尸斑脸近乎狰狞,却多了分无法掩饰的毅然。
加叶兰微笑,她将铃一偏,引魂光阵托起林小叶,“你能不能闯过去,靠你自己。”
林小叶吸一口气,猛然冲破特木而的盾阵,抡起傩戏的红线道具,将业火与怨灵的交界线一把撕开。她笑笑,笑得凄厉:“别再是让我一个人来承担。”
怨灵权柄亦感知到林小叶的觉醒,顿时化成上万只枯手,向她扑去。每一只手都极力模仿她的幼年形状,指节处滴落浓稠墨汁——那是她一生里未曾道出的恐惧与悔恨。
“轮到我面对了。”她一字一顿,傩巫血咒爆发,脸上浮现新尸斑,左眼彻底染黑如祭台鬼偶。
黑气里,她短暂看到自己的童年:那个战战兢兢、蜷缩在母亲身后的自己;每一个夜晚因见到阴僮而惊醒,却不敢哭泣。所有的软弱与愧疚,如锁骨下的铁链,将她钉死在过去。
林小叶却朝着那片影子张开双臂。
“你们要什么,来拿好了!”
血咒引爆,怨灵实体轰然撞上她胸口。尸斑之下,她的血肉隔空被夺,却也在剧痛之中抽丝剥茧,把怨灵的纛带一点点拔离本源。
“别松手!”特木而两步上前,狼瞳泼出蓝光,萨满之力从林小叶脊椎贯入,协助她镇压怨灵。两股截然不同的咒力交织,空间骤然弹裂出波纹。
这股波纹正好扫过武田鬼诸,百鬼封缚顿生迟滞。武田耳中嗡鸣终于停歇,整个人清醒一瞬。他深吸一口气,拔刀出鞘。刀身泛出赤蓝色鬼火,每道怨影触及便化为灰飞。
“百鬼听令,结阵!”武田声音嘶哑,异乎寻常的镇定。
刀下虚影猎猎,枷锁悄然脱落,他一步步踏过被火光扭曲的河床,俯身拦在林小叶与怨灵之间。倔强的背影挡住那些撕咬的阴手。
他低声道:“谁都别抢我的战场。”
业火另一头,季火邪的肌肤已有半片化为灰烬,头顶业火权柄绽放莲形的猩红火轮。
火轮核心,一个完全异化的自己正冷冷凝视着他。那是未曾背叛、也未曾逃亡、永远屈从业火本源的季火邪——眼里载满了仇恨与不甘。
“我本来可以……成为那个至高的继承者。”那张面孔像镜像般开口,声音中带着禁不住的诱惑和蔑视。
“可你只是一个孱弱失败者,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废物,想逆转命数,痴心妄想。”
火海中央,季火邪攥紧左臂,鳞纹深处游曳着沧龙的青影。他闭目一瞬,任炽热从体内渗滲而出。
“命数是咬断的,不是顺从的。”季火邪咬牙切齿,居然笑了,“劫玉给我的,只是选择死亡方式的权柄。但我……有自己的选项。”
他忍痛撕断自己左臂上的鳞纹,沧龙幻影剧烈咆哮,鲜血与业火齐飞,黑色锈烟蔓延刀口。
火中的镜像蓦地摇晃,火莲崩碎,灼烧的气浪霎时抽尽周遭的色彩。
季火邪从余烬中缓缓起身,单膝跪地,目光冷厉。业火本源挣扎不已,却已无法再奴役他的意识。劫玉沉浮,红芒微黯,似被重新定义了主从。
“火邪!”林小叶声音断裂却坚决。
“你还撑得住么?”加叶兰沙哑,铃身晶体布满血纹,命魂似已燃尽一层。
“不撑也得撑。”季火邪冷笑,扫视她,“没人替我们活着,也没人替我们死。”
四人的呼吸汇于一处,灰烬燃烧间,空气凝成几近实质的危机感。
怨灵权柄在林小叶血咒与武田百鬼刀下分崩离析,残影持续哀嚎,仿佛被剥夺一切生机。但那股仇恨却如猛兽般,反卷为一缕缕幽蓝火焰,同业火之意交缠不绝。
“别动!”特木而面沉如铁,狼瞳锁住劫玉残片。
他的手以萨满灵术稳住空间,将消散的劫玉碎屑缓缓凝聚,强行从怨灵权柄与业火意志之间扯出一丝夹缝。
“每一丝命数的裂隙里……都有我们真实的选择。”他声音像极北春风,冷冽却令人羞愧无地。
林小叶贴近武田,与他肩并肩。尸斑蔓延到下巴,她的笑意却分外灿烂:“我还是怕,可我总不能由着命数来选我怎么死。”
武田低头,眼神里第一次露出某种不可名状的信任。他将“血饮”横在身前,一字一句道:“我不是鬼,也不是枷。我是武田鬼诸,是自由的人。”
火光映照,四人各自的影子落在碎裂的河床上。他们的影子拉长、交叠,被业火与怨灵的残余光焰吞蚀,却在相互支撑下,没有一个倒下。
加叶兰弓身喘息。她回望劫玉,从内心深处发出一声几乎不可察觉的叹息,那是一种久违的羡慕——不是对劫玉的力量,而是对他们之间互信的羁绊。
片刻后,劫玉裂片在半空旋转,赤黑两意终归合一。血咒的余波、萨满的蓝光、百鬼的咆哮、摄魂铃的脆响,都成为融入其中的音节。
空间渐渐平息,却并非完全恢复如初。每个人心头都留下了一道分割过往的魇疤。
焚烧的业火褪去,本源的怨灵随风飘散。四人静静站在归于沉寂的河床上,那是浴火之后的废墟,也是破局的第一道裂口。
林小叶缓缓吐出长长一口气,脸上新旧尸斑交错,她伸手拍了拍武田:“不准倒啊,我们还没完。”
武田轻轻点头,握紧还在微微颤抖的刀柄:“谁敢抢我的结局,我就先斩了他。”
特木而站在最后,目光扫过每一个同伴,嘴角浮现出一抹隐约的笑意:“九渊未尽,咱们还得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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