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青石板被血色天光染成暗红,陈洛仰头望着翻涌的云团,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那缕若有若无的腥气钻进鼻腔时,他识海深处突然炸开一道惊雷——是《破妄诀》在自动运转!
前世他耗尽三百年才将这门功法修炼至小成,此刻功法纹路竟如活物般在识海游走,与云端那道神念产生蜂鸣般的共鸣。
混元...归来?
这声低语像重锤砸在他心口。
陈洛闭眼瞬间,前世画面如潮水倒灌:他站在九重天巅,脚下是跪伏的万族;最信任的道侣苏若雪握着淬毒的匕首,从背后刺入他心脏;师弟陆少游笑着将域外蛊虫拍进他丹田,那蛊虫的气息,竟与此刻风中的腥气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陈洛睁开眼时,眼底淬了冰碴,你们勾结域外邪修暗算我,如今他们倒先找上门了。
快看!
陈洛的眼睛在发光!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演武场的议论声骤然拔高,外门弟子们纷纷后退半步,杂役区却有几个少年往前挤了挤,攥紧了腰间的破布腰带。
王昊蹭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刚才被陈洛看穿心思的屈辱化作尖锐的刺,扎得他太阳穴突突跳:就是他!
肯定是他修炼邪功引来了邪气!他抄起腰间的铁剑指向陈洛,剑穗上的红绸被风卷得猎猎作响,大家想想,他一个杂役哪来的本事连赢三场?
肯定是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
几个跟王昊交好的外门弟子立刻附和:对!
上个月我在药园看见他鬼鬼祟祟!听说杂役房半夜有绿光!不明真相的弟子们交头接耳,人群像被捅了的马蜂窝般骚动起来。
陈洛扫了眼王昊涨得发紫的脸,识海深处的读心能力悄然运转。
刹那间,王昊的心声如炸雷般在他脑海响起:只要这杂种被当成邪修,赵长老肯定保不住他!
等他被逐出门墙,我就能抢他的灵草,睡他的破屋——
王师兄这么急着给我定罪?陈洛突然笑了,痞气的尾音像根细针,精准扎进王昊的恐慌里,不如我们请牧长老用灵镜术查查,这邪气到底是谁带来的?
演武场瞬间安静。
牧长老正摸着玄纹犬的耳朵安抚它,闻言手一顿。
这老驯兽师活了一百二十岁,最见不得小辈被冤枉,可灵镜术耗损极大,轻易不用在弟子纷争上——除非
他抬眼看向陈洛,少年站在血色云下,衣摆被风掀起,露出腰间那枚洗得发白的杂役令牌。
可他的眼神太稳了,稳得像见过九重天崩的人,让牧长老想起自己当年在万兽渊,见过的那只活了千年的玄龟。
好。牧长老拍了拍玄纹犬的脑袋,那畜生立刻蹲坐在地,吐着舌头摇尾巴,老夫倒要看看,这灵力残留里藏着什么。
他屈指结印,指尖亮起淡青色灵光,在空中划出三道弧线。
演武场上方顿时浮现出一面水镜,镜面涟漪翻涌,渐渐清晰——
是昨夜的演武场!
赵德昌站在擂台角落,吴云鹤背着手站在他身侧,两人手中各捏着一张血色符咒。
赵德昌的声音从镜中传出,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这蛊虫能屏蔽陈洛的感知,等他跟周鸿对打时突然暴起...长老放心,那杂役连淬体三段都不到,必死无疑。吴云鹤阴恻恻地笑,指尖的符咒突然燃烧,化作无数黑点钻进擂台石缝。
这是...!外门大弟子韩烈倒吸一口凉气。
他上个月在药园帮陈洛搬过灵草,少年当时被赵德昌的狗腿子推倒,爬起来还笑着说不打紧,此刻看着镜中两位长老的身影,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赵德昌的脸比他腰间的玉牌还白。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茶案,青瓷盏碎了一地:这是伪造的!
灵镜术怎会照出这种东西!他猛地转头看向吴云鹤,后者正死死盯着水镜,喉结上下滚动,连嘴角的茶渍都忘了擦。
赵长老别急。陈洛信步走到水镜前,指尖轻点镜面,您看这符咒的纹路——水镜突然放大,符咒上的血色纹路如活物般游动,这是域外邪修的蚀骨印,专用来屏蔽修士感知。
上个月我在杂役房扫落叶,可巧在您的偏殿外捡到半张残符。
他转头看向赵德昌,嘴角的笑里带了刺:长老该不会想说,是我半夜溜进您房间,偷了符咒又塞回擂台吧?
赵德昌的嘴唇哆嗦着,突然暴喝一声:执刑堂呢!
把这妖言惑众的杂役拿下!
话音未落,天空炸响惊雷。
一道赤红色雷光劈在演武场中央,震得众人耳膜发疼。
待硝烟散去,一个穿黑袍的男人立在擂台中央,眉心一点血纹如活物般蠕动,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停在陈洛身上:混元气息...他的声音像两块磨盘相碾,原来我们漏掉了这枚棋子。
全场死寂。
玄纹犬突然炸毛,冲着黑袍人发出低吼;韩烈一个箭步挡在陈洛身前,腰间的铁剑嗡地出鞘三寸;牧长老手按腰间的驯兽铃,指节泛白——这是他面对上古凶兽时才会有的动作。
陈洛却笑了。
他越过韩烈的肩膀看向黑袍人,前世被背叛时的剧痛、重生后的隐忍、这些日子被踩进泥里的屈辱,此刻都化作眼底的火焰:你们记得我,很好。他一步迈出,韩烈下意识要拦,却被那股从陈洛身上散出的气势震得后退半步,上一世我没掀翻你们的棋盘,这一世...他望着血色云团,声音轻得像叹息,又重得像山崩,我要连棋盘带下棋的人,都碾碎了喂狗。
黑袍人的血纹突然暴涨三寸。
他刚要抬手,演武场外突然传来清越的钟声——是青霄殿的传讯钟响了。
他扫了陈洛最后一眼,化作一团血雾消散,只留下一句低语:混元帝君...你以为重生就能改写宿命?
陈洛望着血雾消散的方向,指节捏得发白。
直到韩烈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他才回神,转头就看见执刑堂的弟子已经围了上来,为首的执事对着赵德昌亮出锁链:赵长老,跟我们走一趟吧。
赵德昌瘫坐在碎瓷片里,吴云鹤早没了踪影。
王昊缩在观战区角落,刚才还举得高高的铁剑掉在脚边,剑尖戳进他新纳的千层底里。
陈洛!牧长老走过来,把玄纹犬的项圈塞给他,这畜生喜欢你,送你当护院。玄纹犬立刻扑上来舔他手心,尾巴摇得像拨浪鼓。
陈洛摸着犬毛,抬头望向青霄殿方向。
那里的飞檐在血色云下若隐若现
山风突然卷起一片红叶,掠过演武场。
远处的无名山巅,一道白衣身影负手而立。
他望着陈洛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声音被风吹散:果然是他...三百年了,混元帝君终于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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