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那声呻吟极其轻微，带着一种湿冷的、粘腻的质感，仿佛从厚重的墙壁内部渗出，又像是隔着棉被发出的濒死喘息。清晰。无比清晰。在这死寂、弥漫着血腥、灰尘和陈旧木头腐朽气息的客厅里，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激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涟漪。
林晚捏着那缕湿漉漉、沾着干涸血污的黑发和冰冷镜片碎片的手指猛地僵住！一股寒气瞬间沿着脊椎炸开，直冲天灵盖！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声音来源——陈树靠着的那面墙壁！
陈树！他还靠着那面墙！
巨大的惊恐让林晚的心脏几乎停跳！她几乎是本能地嘶喊出声：“陈树！离开那面墙！”
然而，已经晚了！
靠在墙边、意识本就昏沉在剧痛和虚脱边缘的陈树，被那声突如其来的、湿冷的呻吟猛地惊醒！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茫然地睁开，下意识地循声扭头……看向自己紧贴着的、冰冷粗糙的墙壁！
就在他目光触及那斑驳墙皮的瞬间！
“嗡——！”
一声只有他能“听”到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怖嗡鸣，如同丧钟般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左手食指指尖那道细微、冰冷、被强行“焊”死的裂痕伤口，仿佛被投入了滚烫的岩浆，瞬间爆发出撕裂灵魂般的剧痛！那点微弱的、属于金广发的“实”之烙印，在这剧痛的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曳，几乎熄灭！
更可怕的是！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浓烈腐朽腥气的……“视线”……如同实质的、湿冷的舌头，猛地……从那道细微的指尖伤口深处……舔舐了出来！顺着他看向墙壁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毒蛇……瞬间……缠上了那面墙壁！
“呃啊——！”陈树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从墙边弹开，重重摔倒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他死死抱住自己的左手，身体蜷缩成一团，疯狂地抽搐、翻滚！指尖伤口处的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疯狂搅动！皮肤下的血肉和骨骼再次剧烈地扭曲起来，仿佛要融化、重组！那股冰冷的渗透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猛、都要贪婪！它正顺着指尖的伤口，疯狂地涌向他的手臂，涌向他的心脏！
“陈树！”林晚目眦欲裂！她丢下手中的头发和碎片，不顾一切地扑向在地上痛苦翻滚的少年！
“草！”金广发也挣扎着想爬起来，但他伤得太重，刚撑起一点身体，就再次重重摔倒在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只能眼睁睁看着。
林晚冲到陈树身边，试图按住他剧烈抽搐的身体，但巨大的力量和痛苦让陈树如同受惊的野兽，根本无法控制！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因为剧痛而暴突，瞳孔缩成了针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死死盯着自己那根正在发生恐怖变化的食指！
指尖的伤口处，皮肤已经变成了诡异的、半透明的灰白色！仿佛皮下的血肉正在消失，变成流动的、粘稠的……镜面液体！那道细微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向两侧……张开！
像一个微型的、冰冷的……空间之眼！
“呃……呃……”墙后的呻吟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清晰！更加……近！仿佛……就贴在墙壁的另一面！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湿滑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呼唤？
“林……林医生……墙……墙里……”陈树在剧痛的间隙，用尽全身力气，从齿缝里挤出破碎的音节，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指向性！
墙里？！
林晚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她猛地扭头，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刃，再次死死钉在陈树刚才靠过的那面墙壁上！
斑驳的墙皮。剥落的灰浆。裸露出的暗红色旧砖。一切似乎……并无异常？
不！
林晚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寸寸地扫过那片区域！刚才被陈树身体短暂遮蔽的地方……墙角与地板接缝处……一块大约半米见方的区域……墙根处的灰尘……似乎……比周围……少一些？像是……经常被什么东西……摩擦？
一个冰冷得让她血液冻结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混乱！
“广发！那堵墙！墙后面是什么？！”林晚的声音嘶哑而尖锐，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金广发瘫在地上，艰难地喘息着，浑浊的目光顺着林晚的视线看向那面墙。他闭了闭眼，似乎在调动最后的力量去“感知”，随即猛地睁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后……后面……是空的！……像……像个小隔间！……不！……是……是封死的！……很早……很早以前就封死了！……砖……都是旧砖……灰浆……也是老的……但……但里面有东西！……有……有活的东西？！……不……不是活……是……是‘动’的东西！……在……在刮……在爬……在……在叫！”
封死的隔间！里面有“动”的东西！在刮！在爬！在叫！
那湿冷的呻吟……就来自墙后！来自那个被尘封了不知多少年的空间！而陈树指尖的剧变……正是因为他的目光……他的存在……隔着墙壁……再次“唤醒”了里面的东西？！或者说……里面的东西……通过某种方式……感应到了他指尖这个新生的、不稳定的“通道”？！
“呃……呃……小……树……”
墙后的呻吟声……第三次响起！
这一次！清晰无比！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湿滑的……模仿人声的……质感！
它在叫陈树的名字！
如同回应这呼唤！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破裂声！
陈树左手食指指尖那道细微的裂痕……终于……彻底张开了！
没有流血。
裂口内部，不再是血肉。
是一片……翻涌的、粘稠的、如同活物的……纯粹黑暗！
如同……在陈树的指尖上……
强行打开了一个……
微型的……
镜渊入口！
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无尽腐朽和贪婪的吸力，如同实质的黑色触手，猛地从那微小的黑暗裂口中爆发出来！瞬间缠绕住陈树濒临崩溃的意识！疯狂地……向那黑暗的深渊拖拽！
“不——！！！”陈树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嘶吼！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瞬间被拖入无边的冰冷虚无！
“陈树！”林晚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双手死死抓住陈树那根正在“融化”、指尖裂口处翻涌着黑暗的左手！
就在她的手指触碰到陈树皮肤的瞬间！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粘稠到极致的触感，如同亿万条湿冷的毒蛇，顺着她的指尖猛地钻入！瞬间冻结了她的手臂！麻痹了她的神经！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同化”的冰冷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与此同时！
“砰！砰！砰！”
那面封死的墙壁后面！猛地响起一连串沉闷而剧烈的撞击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疯狂地……撞墙！想要破壁而出！伴随着更加清晰、更加急促、带着非人狂躁的……湿冷呻吟！
“呃啊！呃啊！呃啊——！”
整个老屋都在震动！灰尘如同雪片般簌簌落下！
金广发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绝望！他看着地上被黑暗裂口吞噬意识的陈树，看着抓住陈树手臂、同样被那黑暗侵蚀、脸色瞬间惨白的林晚，又看向那面发出恐怖撞击和呻吟的墙壁……
“妈的……捅了马蜂窝了……”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眼神涣散，最后的力气也耗尽了，头重重地垂了下去。
客厅里，只剩下墙壁后疯狂的撞击声、湿冷的呻吟声、陈树指尖那微型黑暗裂口无声的翻涌、以及林晚死死抓住陈树手臂、身体因为巨大的冰冷侵蚀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死局！
绝对的死局！
深渊的裂口在指尖打开，地狱的囚徒在墙后咆哮，而两个唯一的守护者，一个意识沉沦，一个正在被黑暗同化……
冰冷粘稠的绝望，如同实质的黑色油污，彻底淹没了这栋被诅咒的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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