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紧闭的西厢房门,像一道无声的控诉,横亘在齐若萱和史建国之间。门板后丈夫压抑的痛哼,如同细密的针,一下下扎在齐若萱的心尖上。袖口的暗红,腰肋那片刺目的青紫……钱仲谋的人,真的动手了!为了玉佩,为了院子,他们竟然如此肆无忌惮!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齐若萱的四肢百骸,但随之升腾起的,是一股更加炽烈的决心和一种母兽护崽般的狠劲。不能再等了!丈夫在独自承受着暴力和秘密的双重碾压,随时可能被压垮。那个名为“柳素娥”的幽灵,必须被驱散!而唯一可能知道完整真相的人,此刻正坐在院子里,对着那棵沉默的老槐树发呆——她的婆婆,史家老太太。
老太太的状态比昨天更差了。她枯坐在小板凳上,背佝偻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手里无意识地捻着一根枯草。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笼罩着一层深重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悲伤阴影。齐若萱甚至能感觉到,老太太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近乎绝望的气息。昨夜那几句梦呓,显然也撕开了她尘封已久的伤口。
“妈,”齐若萱深吸一口气,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小米粥,走到老太太身边,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喝点粥吧?您一早上都没吃东西了。”
老太太像是没听见,依旧呆呆地望着老槐树,手指捻动枯草的动作却无意识地加快了。
齐若萱把粥碗轻轻放在旁边的小板凳上,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与老太太齐平。“妈,”她再次开口,声音更轻,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坚定,“您……是不是认识一个叫柳素娥的人?”
“柳素娥”三个字,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老太太表面的平静!
老太太捻着枯草的手指猛地一僵!浑浊的眼睛骤然聚焦,瞳孔在瞬间收缩,里面爆发出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深切的悲伤,有浓烈的恐惧,还有一种……刻骨的怨毒!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
“妈?”齐若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老太太的反应。
“你……你提她干什么?!”老太太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嘶哑,像被砂纸磨过,充满了惊悸和抗拒。“谁让你提她的?!晦气!晦气!!”她猛地挥手,像是要驱赶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动作剧烈得差点打翻旁边的粥碗。
“妈,您别激动!”齐若萱赶紧扶住老太太颤抖的手臂,感觉到那枯瘦的手臂上传来的惊人力量,还有那刺骨的冰凉。“我……我就是想问问,她跟咱家……跟建国他爹……还有……还有那块玉佩……”她豁出去了,直接点明了核心!
“玉佩?!”老太太像是被这两个字狠狠刺中了要害!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齐若萱,那眼神锐利得惊人,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什么玉佩?!哪有什么玉佩!胡说八道!!”她矢口否认,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妈,我看见了!”齐若萱毫不退缩,迎视着老太太惊恐的目光,“建国贴身戴着的!昨晚……昨晚掉地上了!双鱼的!是不是?那玉……是不是跟柳素娥有关?”她步步紧逼,将昨夜目睹的一切和盘托出。
“掉……掉地上了?!”老太太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可怕的消息。她猛地挣脱齐若萱的手,眼神狂乱地四处张望,仿佛有看不见的鬼魅在逼近。“完了……完了……要来了……索命的来了……她不会放过我们的……不会放过史家的……”她语无伦次地喃喃着,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妈!您冷静点!到底怎么回事?柳素娥是谁?那玉佩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您告诉我啊!”齐若萱抓住老太太的肩膀,试图让她镇定下来。
“秘密?哈哈哈……”老太太突然发出一阵凄厉又神经质的惨笑,笑声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什么秘密?是孽债!是血债!是要人命的脏东西!”她浑浊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往下淌。
“那玉……那玉……”老太太泣不成声,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愧疚,“那玉……不是咱史家的……是她的……是柳素娥的命啊!!”
“咣当——!”
就在老太太喊出“是她的命”的瞬间,院门口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门板上!
齐若萱和老太太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一哆嗦,老太太更是惊恐地抱住了头,缩成一团,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齐若萱心念电转,以为是钱仲谋的人又来了!她猛地站起身,将瑟瑟发抖的老太太护在身后,警惕地看向院门。
院门被那重物砸得晃动了一下,并没有人强行闯入。门外静悄悄的。
齐若萱强压下狂跳的心脏,一步步走到院门口。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那扇沉重的黑漆木门。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胡同里午后懒洋洋的阳光,以及……门口地上躺着的一个用旧报纸潦草包着的、四四方方的小包裹。包裹不大,但刚才砸在门上的力道却不轻。
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瞬间攫住了齐若萱。她蹲下身,手指有些颤抖地解开那粗糙的报纸包裹。
报纸剥开,里面露出的东西,让齐若萱瞬间倒吸一口冷气,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是一个小小的、廉价的硬纸盒。盒子没有盖,里面赫然放着——
**那根昨夜断掉的、原本拴着双鱼玉佩的、暗红色的旧绳子!**
此刻,那根断绳被粗暴地团成一团,浸泡在一种暗红粘稠、散发着浓重铁锈腥气的液体里!那液体几乎将整个盒子底部都染成了刺目的红褐色!
是血!新鲜的、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液!
而在那团浸满鲜血的断绳旁边,还放着一张折叠起来的、同样溅上了点点血污的纸条。
齐若萱的手指冰凉,强忍着胃里的翻腾和巨大的恐惧,颤抖着拿起那张纸条,展开。
纸条上,没有署名,只有一行用粗犷、歪斜的字体写下的、如同毒蛇吐信般冰冷的警告:
**绳断,玉离,家破人亡倒计时!识相的,交出东西!**
字迹被血污晕染开,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啊——!!!”
身后,传来史老太太一声撕心裂肺的、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尖叫!她显然也看到了盒子里的东西!
齐若萱猛地回头,只见老太太双目圆睁,死死盯着那盒染血的断绳,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身体筛糠般剧烈抖动,然后猛地向后一仰——
“妈!”齐若萱魂飞魄散,扔掉纸条扑过去。
老太太已经双眼翻白,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她枯瘦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人事不省!
“妈!妈你怎么了?!醒醒!”齐若萱跪在地上,惊慌失措地拍打着老太太的脸颊,触手一片冰凉。
就在这时,西厢房的门被猛地拉开!史建国冲了出来,他显然听到了外面的尖叫和动静。当他一眼看到地上昏迷不醒的老母亲,再看到齐若萱身边那个敞开的、浸满鲜血的盒子和里面那根熟悉的断绳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
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比地上的老太太还要惨白,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骇然而扩张到极致。他看到了那张飘落在地、染血的警告纸条。那行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绳断……玉离……家破人亡……
钱仲谋!他们不仅打了他,还用如此血腥恐怖的方式,将威胁送到了家门口!他们用这根断绳,用这淋漓的鲜血,明明白白地告诉他:玉佩的秘密他们知道,守护已经断裂,下一次,就不是皮肉之苦,而是要他史家——家破人亡!
史建国踉跄一步,扶住了门框才没有倒下。他看着地上昏迷的母亲,看着满脸惊惶泪水的妻子,看着那盒象征着死亡威胁的染血断绳……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如同灭顶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胸口那块玉佩,此刻重如千钧,冰冷刺骨。
槐荫居的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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