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酒入口,带着山泉的清冽与微辛。
侯铭轩放下酒杯,目光平静地迎上橘政宗那双仿佛盛满真诚关切、如同古潭般深不见底的眼眸。
“大家长客气了。风浪而已,不足为虑。”
他微微停顿,目光掠过橘政宗那毫无破绽的慈眉善目,仿佛穿透了那层精心伪装的和善面具,落在了更深层的、非人的计算与贪婪本质之上。
他的话语接着响起,如同冰泉滴落青石:
“不过,关于我此行目的,校长想来已与贵方沟通清楚。我对神话、古卷、契约……以及蛇岐八家守护千年的秘密,很感兴趣。”
他的视线最终锁定在橘政宗那张温和不变的脸上:
“尤其是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姓氏,被尘封的交易,以及与不可名状之渊有关的残片。”
当“渊”这个字出口的瞬间。
橘政宗一直完美如同雕塑的笑容,在眼角最细微的肌肉控制区域,发生了一刹那极其短暂、近乎无法被人类视觉捕捉的僵直!
尽管他下一秒就恢复了那副宽厚长者略带疑惑、仿佛听到陌生名词的神态,甚至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了一丝需要思考的困惑。
但他指尖在酒杯底座上,几乎看不见地微微痉挛了一下。
那杯缘原本凝聚欲滴的一颗晶莹酒露,因为这无法自控的神经抽动,无声地滚落,消失在袖口的阴影里。
坐在侯铭轩旁边的诺诺,虽然看似专注于眼前精美的菜肴,但眼角的余光却在“侧写”。
就在橘政宗笑容僵直的瞬间,诺诺仿佛听到了某种极度紧绷的、非人的丝线瞬间濒临断裂的无声嗡鸣。
她握着筷子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源稚生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他不懂“渊”指什么,但他清晰地捕捉到了父亲那完美面具刹那的裂纹。
侯铭轩寥寥数语,竟能让如同深渊般不可测的大家长出现动摇?
整个庭院的气氛仿佛瞬间凝固了几秒。
流水潺潺,竹影摇曳,却驱不散空气中骤然弥漫开来的无形的压力与深藏的秘密。
橘政宗轻轻放下酒杯,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那叹息带着长者洞察后辈心事的感慨和宽宏大量的包容:“侯君志向高远,令人生敬。追寻身世之谜,乃人之常情。蛇岐八家绵延数千年,确实收藏了不少古籍孤本,记载着一些古老的故事与契约。只是岁月无情,许多记载早已残缺不全,人丁凋零,姓氏遗忘也是常事。”
他微微一笑,仿佛刚才的异状从未发生,目光扫过桌上众人,“明日,诸位可先参观本部大厦,熟悉环境。待稍作安顿,自当安排侯君去查阅相关古籍卷宗。源氏重工虽不及贵院历史底蕴深厚,但对于一些古物的保存,自问还算尽心。”
他轻描淡写地将侯铭轩的“刺探”化解为合理的求知行为,并抛出了实质性的回应——参观源氏重工,查阅典籍。
但那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极致的阴冷算计,却逃不过某些人的感知。
侯铭轩不再言语,只是拿起筷子,仿佛刚才只是随意一问。
他知道,试探已毕,对方底牌未露,但至少明白,蛇岐八家的深水潭下,藏着不止一条毒蛇。
这顿看似平和的接风宴,不过是风暴序幕下的一片死寂的水域。
晚宴结束,众人被引往源氏重工大厦高层的高级住宿区休息。
走廊深处,执行局专属通道。
橘政宗在源稚生和乌鸦的陪同下前行。
橘政宗脸上已完全恢复了那副宽厚睿智的长者风范,但语气中却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
“稚生。”
“父亲。”源稚生应声。
橘政宗没有回头,脚步沉稳:“明天绘梨衣……”他顿了一下,似乎斟酌着用词,“……她会在大厦的艺术展厅闲逛。那个SS级侯铭轩,是个巨大的未知数。”
他转过身,看着源稚生,目光深邃,“找机会,让他和绘梨衣见一面。控制好安全距离。”
源稚生墨镜后的黄金瞳骤然一缩。
让那个深不可测的SS级接近绘梨衣?
“父亲?!”源稚生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强烈的抵触。
橘政宗抬手,制止了他的追问,脸上依旧是那副令人信服的担忧与无奈:“那孩子状态一直令人忧虑。也许……新的力量形态,未知的刺激能给我们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观察窗口’。当然,安全是第一位的。乌鸦,你负责现场保护,准备好最高级的镇静预案。”
乌鸦立刻躬身:“是!大家长!属下必定全力以赴!”
而在源氏重工大厦顶层的加密监控室内,几块屏幕正分别回放着宴会厅内侯铭轩说话时,橘政宗表情瞬间的异常数据捕捉图像(慢放千倍),以及晚宴角落一架装饰用的微型屏风背后,一个微型摄像头上采集到的那滴坠落的酒珠轨迹的画面。
一个背对监控的身影看着这些数据,手指在操作台上快速地输入着指令。
屏幕微光映照下,操作台边缘放着一只崭新的轻松熊玩偶,熊爪边别着一方小小的、干净的纯白手帕。
与远方东京塔顶那只玩偶唯一的区别是,它的耳朵上,缝着一个微小得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如同扭曲漩涡般的黑色暗纹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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