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越发毒辣，桥头的水汽蒸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息，夹杂着河水腥咸与石板被晒出的焦味。
蝉鸣刺耳，却也掩不住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与市井喧嚣。
李懒依旧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张破旧的竹席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盖在脸上，仿佛世间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竹席在他身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阳光透过扇骨洒下斑驳光影，落在他微微眯起的眼角。
小石头和其他十几个新收的“懒人营”弟子，则在他身旁不远处，歪歪扭扭地学着躺平，努力感受那所谓的“气流自动运转”。
他们的姿势僵硬，呼吸紊乱，汗水顺着脖颈滑落，打湿了衣领，有的甚至因长时间不动而感到四肢发麻，不自觉地挪动脚趾或抓挠手臂。
这些弟子，大多是些十六七岁的少年，平日里游手好闲，要么是偷鸡摸狗的街溜子，要么是食不果腹的小乞丐，还有几个是家里实在养不活，被赶出来自生自灭的半大孩子。
他们身上带着街头生活的痕迹——指甲缝里的泥垢、衣服上的补丁，以及眼神中若隐若现的警惕和防备。
他们哪里懂什么修炼，只知道这位懒哥一拳能打飞赵大虎那种狠人，跟着他，至少饿不着，说不定还能学点保命的本事。
“懒哥，这……这真能练出功夫？”一个小个子，脸上还有几道鞭痕，名叫猴三的少年忍不住小声问道，他只觉得躺久了骨头都发酸，后背贴着滚烫的青石板，几乎要被烙出印子来。
李懒蒲扇下的声音懒洋洋地传来：“急什么？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功夫也不是一天躺成的。心静自然凉，气沉丹田暖。感受你们的呼吸，感受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流，在你们的四肢百骸里打转。”
猴三似懂非懂，但看着李懒那副雷打不动的模样，又不敢多问，只好继续闭上眼睛瞎琢磨。
耳边传来风吹过芦苇丛的沙沙声，混着远处隐约的脚步声，让他心头莫名浮躁起来。
此刻，数十丈开外的巷子深处，赵大虎正咬牙切齿地听着手下的汇报。
巷口阴暗潮湿，霉味扑鼻，墙角爬满青苔，像极了他心中滋生的恨意。
他头上的伤疤还泛着新肉的粉红色，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那里的疼痛，也加剧着他心中的怒火。
他握紧拳头，指节咔咔作响，眼中杀意翻涌。
“黑面狼，这次就看你的了！”赵大虎恶狠狠地对身边一个面皮黝黑，眼神凶悍如狼的壮汉说道，“那李懒小子邪门得很，上次我就是轻敌了。这次，我们人多，你我联手，务必一击必杀，把他那些刚收的歪瓜裂枣也一并收拾了，看他还怎么在桥头立足！”
黑面狼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声音沙哑：“赵大当家放心，我黑面狼手底下这三十号兄弟，可不是吃素的。管他什么懒人功，在爷爷我的狼牙棒下，都得变成死人功！”他身后，三十多个手持棍棒刀枪的汉子发出一阵低沉的呼应，煞气腾腾，铁器相碰，叮当作响。
加上赵大虎自己纠集的二十来个旧部，足足五十多号人，悄无声息地从各个巷口朝桥头包抄过去。
脚步轻得如同夜行猫鼠，连风都不敢惊动。
陈七郎在自家茶馆二楼看得真切，手心直冒汗，掌心黏腻，连擦拭都觉得迟钝。
他本想派人去给李懒报个信，但看到对方那汹涌的人潮，又把话咽了回去。
桥头上，李懒的蒲扇忽然停了。
他慢慢坐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像是老树在风中呻吟。
“都起来吧，别躺了。”李懒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小石头等人一个激灵，纷纷爬了起来，有些茫然地看着李懒。
他们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气氛不对，远处似乎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声传来，仿佛有什么猛兽正在逼近。
“懒哥，是不是……”小石头咽了口唾沫，握紧了拳头。
他虽然年纪小，但街头厮混的经验让他嗅到了危险。
李懒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小子，准备好第一次实战了吗？记住我教你们的《懒人吐纳诀》要点，挨打的时候，尽量护住要害，气沉丹田，能卸掉不少力道。至于怎么打人嘛……”他顿了顿，“就怎么顺手怎么来，怎么解气怎么打！”
这话让原本有些紧张的少年们，心头莫名一松，甚至有些热血上涌。
是啊，他们以前打架，不就是怎么顺手怎么来吗？
“记住，你们是懒人营的人，就算打不过，气势也不能输！”李懒补充道，“待会儿，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躺平’的威力！”
话音刚落，赵大虎和黑面狼已经带着人从桥两头和侧面巷口涌了出来，将小小的桥头围了个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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