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只有几分钟,或许更久。
冰冷刺骨的泥水,胸口持续传来的钝痛,以及一种仿佛大脑被掏空后又强行塞入棉絮般的沉重和剧痛,将林天从深沉的昏迷中硬生生拽了回来。
“呃…”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眼皮如同被胶水粘住般沉重,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睁开一条缝隙。眼前依旧一片昏暗,只有那两块合金墙板缝隙外透进来的、比之前稍亮一些的天光,以及…身下那滩被自己体温稍微焐热了一点的泥水。
【精神力恢复:1%/100%(核心强制休眠结束)】
【警告:生命体征持续恶化(失血性休克风险高,感染风险极高)。】
核心冰冷的提示如同闹钟,瞬间将他残存的迷糊驱散!
伤口!止血!
他猛地一个激灵,剧烈的动作再次牵扯到伤口,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顾不上头痛欲裂,他立刻看向自己的“成果”。
一条散发着微弱莹绿光芒、内部缠绕着墨绿纹路的纤细缝合线,静静地躺在他身边的泥水里,光芒虽弱,却顽强地亮着,如同黑暗中的一点微弱希望。旁边,是那块他昏迷前死死攥住的最大块的蚀骨虫甲壳碎片。
“刀…针…”他艰难地回忆着昏迷前的计划。
“核心!以‘Ⅰ型合金墙板’蓝图为基础!指定材料:蚀骨虫甲壳碎片!建造目标形态——薄刃刀片!长度约十五公分,宽度三公分,单面开刃,尽可能薄!还有…带孔的针!细长,尖端锋利,尾部带穿线孔!”他集中最后一点精神,清晰地传达指令。精神力只剩下1%,他不敢再尝试任何复杂的融合或塑形,只求最基础、最直接的形态。
【指令接收。材料:蚀骨虫甲壳碎片(单位:1)。】
【蓝图应用:基础形态塑形(刀片、针)。】
【建造序列启动…】
嗡…咔哒…
熟悉的机械运转声再次响起,但明显比之前要微弱、滞涩许多,仿佛电力不足的老旧机器。那块磨盘大小的虫壳碎片在林天手中迅速分解、消融,化作一道黯淡了许多的蓝色粒子流。
粒子流在空中艰难地分成两股。一股迅速塑形、拉伸、压扁、开刃…另一股则凝聚、拉长、磨尖、在尾部形成一个极其微小的孔洞…
整个过程比之前建造墙板慢了数倍,蓝色粒子流也显得后继乏力,闪烁不定。
终于,在林天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又要被彻底榨干时——
啪嗒。啪嗒。
两件东西掉落在泥水里。
一件,是一把形状极其粗糙的“刀”。长约十五公分,宽三指,说是刀,更像是一块被打磨得稍微薄了一点、一边开了刃的黑色骨片。刃口看起来并不算非常锋利,表面还残留着虫壳天然的粗糙纹理和细微的墨绿色纹路,握柄部分就是未打磨的虫壳原貌,握在手里冰冷滑腻,带着蚀骨虫特有的腥气。勉强能称之为“骨匕”。
另一件,则是一根长约十公分、比牙签略粗的“针”。通体漆黑,针身并不笔直,带着细微的弧度,针尖倒是磨得颇为锐利,针尾处确实有一个勉强能穿过那条异种缝合线的小孔。同样粗糙简陋,散发着虫壳的气息。
【建造完成。获得:粗糙的蚀骨虫骨匕(1)、粗糙的蚀骨虫骨针(1)。】
【精神力消耗:0.8%。当前:0.2%/100%】
【警告:精神力严重枯竭!核心功能即将受限!】
成了!虽然简陋得令人发指,但工具齐了!
林天顾不上精神力枯竭带来的强烈眩晕和恶心感,也顾不上那骨匕骨针上残留的腥臭。他抓起那簇散发着微弱绿光的荧光苔藓,用骨匕那粗糙的刃口,小心翼翼地将苔藓切碎、捣烂,尽量弄成糊状。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青草和奇异药香的清新气息弥漫开来,稍微冲淡了周围的腥臭味。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低头看向自己胸口的伤口。狰狞的贯穿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边缘的皮肉因为失血和低温显得有些苍白外翻,深处隐约可见森白的骨茬。他咬紧牙关,用骨匕小心地挑开黏连在伤口上的破烂衣物碎片。
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带来钻心的疼痛,让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清理掉明显的污物后,他看着那捣烂的苔藓糊,又看了看那条散发着微弱绿光的异种缝合线。
“妈的…拼了!”他低吼一声,像是给自己壮胆。右手颤抖着抓起一团苔藓糊,狠狠地、不顾一切地按在了左胸下方那个最深的伤口上!
“嘶——!!!”
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扎入神经的剧痛,瞬间从伤口处炸开,席卷全身!林天眼前猛地一黑,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差点再次昏厥过去!那感觉,比伤口本身被撕裂还要痛苦十倍!
但紧接着,一股奇异的、清凉中带着微弱麻痒的感觉,如同涓涓细流,开始从剧痛的中心弥漫开来,迅速中和着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同时,他清晰地感觉到,那不断涌出的温热血流,似乎…真的减缓了!苔藓糊覆盖的地方,血液的渗出速度明显变慢!
有效!虽然过程痛苦得让他想死,但真的有效!
林天大口喘息着,汗水如同溪流般从额头滚落,混合着眼角的生理性泪水。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趁着剧痛稍减的间隙,立刻抓起那条莹绿色的异种缝合线,用颤抖的手,极其笨拙地将其穿过了骨针尾端那个细小孔洞——这过程本身在精神高度紧张和手指颤抖的情况下就花了近一分钟。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他左手颤抖着,用两根手指尽可能地将伤口两侧外翻的皮肉捏合在一起。右手则捏着那根冰冷、粗糙的骨针,针尖对准了皮肉的边缘。
针尖刺入皮肉的瞬间,林天浑身肌肉猛地绷紧!又是一阵剧烈的、尖锐的刺痛!他死死咬住下唇,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针尖穿透皮肤、刺入皮下组织的阻力,以及随之而来的、更深层的钝痛。
拉线…打结…
他的手笨拙得如同刚学会拿筷子的孩童。骨针并不顺手,异种缝合线也带着一种奇异的韧性和粘性,并不容易操作。每一次进针、出针、拉紧线头,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和大量涌出的冷汗。精神力的彻底枯竭让他的视线模糊,手指颤抖得几乎捏不住针线。好几次,针都差点掉进泥水里。
“坚持…住…不能…晕…”他不断地在心底给自己打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下唇早已被咬破,鲜血顺着嘴角流下也浑然不觉。每一次缝合,都像是在与死神拔河。粗糙的骨针和虫壳纤维缝合着血肉,这画面本身就充满了原始而残酷的生存意志。
时间在剧痛和专注中变得无比漫长。
终于,在林天感觉自己的意志力即将彻底崩溃的边缘,伤口上歪歪扭扭地缝上了三针。线头被他用骨匕(当剪刀用)和牙齿(实在没力气了)勉强弄断。虽然针脚丑陋得如同蜈蚣爬行,虽然伤口依旧狰狞,但血,总算是被那苔藓糊和缝合线合力,堪堪止住了!不再像之前那样汩汩外涌,只是缓慢地渗出少量组织液和血丝。
【警告:失血状态缓解(中度失血→轻度失血)。】
【警告:伤口缝合完成(粗糙),感染风险极高。】
【警告:精神力枯竭(0.2%/100%),核心功能严重受限。】
“嗬…嗬…”林天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刚缝合的伤口,带来阵阵刺痛,但与之前的濒死感相比,已是天壤之别。
他成功了!在两面冰冷钢铁构成的“棺材”里,用虫子的甲壳和发光的苔藓,给自己做了场简陋到极致的外科手术!
疲惫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淹没。精神力的彻底枯竭让大脑一片空白,连思考都变得无比奢侈。他只想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沉沦的边缘——
“沙…沙沙…”
一种极其轻微的、仿佛砂砾在岩石上摩擦的声音,从合金墙板之外,那狭窄的缝隙处,极其诡异地传了进来!
不是雨声!不是风声!
那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小心翼翼的试探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用极其轻柔的动作,在扒拉着墙板外侧的泥土和碎石!
林天的身体瞬间绷紧!刚刚松懈的神经如同被拉满的弓弦!昏沉的睡意被冰冷的恐惧瞬间驱散!他猛地屏住呼吸,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那不足二十公分的缝隙!
缝隙外,是依旧阴沉的雨幕,光线比之前稍亮,能模糊看到外面湿漉漉的岩石地面。
那沙沙声,似乎停止了。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雨滴敲打合金墙板和地面的单调声响。
是错觉?是风吹动了碎石?
就在林天几乎要说服自己只是神经过敏时——
一只覆盖着湿漉漉黑色短毛、指爪异常尖锐、指关节粗大得异乎寻常的“手”,悄无声息地、如同鬼魅般,从缝隙外缓缓伸了进来!
那“手”的五指以一种反关节的、极其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指爪轻轻搭在冰冷光滑的合金墙板内侧边缘,似乎在小心翼翼地感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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