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役林刻,灵力测试,次等下品,研磨朱砂,不合格!」
执事弟子尖细的声音,一字一句,都透着不耐与轻蔑,直刺林刻的耳膜。这腔调,这措辞,与他前世被HR经理皮笑肉不笑地请进小黑屋,「亲切」沟通「你的个人发展与公司战略不太匹配,主动一点对大家都体面」时,简直如出一辙。
冰冷,不容置喙,充满了“我这是为你好”的傲慢。
林刻站在执事堂外的青石板上,脚下石板坑洼,头顶天色灰沉,一如他此刻跌到谷底的心情。他被勒令一天之内,收拾好他那点可怜的家当,滚出太虚宗。
太虚宗,这方圆千里最大的修仙门派,凡人眼中的登仙阶梯。于他林刻,不过是从一个996福报无边、随时可能过劳升天的火坑,精准空降到另一个修仙界的底层耗材回收站。
他脚步虚浮地挪回自己那间位于符箓山最偏僻角落的柴房。这地方与其叫房间,不如说是废弃材料堆旁边搭的一个棚子,勉强能挡风遮雨。浓郁的潮湿霉味混杂着腐朽木头特有的酸涩气,扑面而来,让他瞬间忆起前世猝死在不足十平米出租屋的那个雨夜。
电脑屏幕上还闪着一行行永远debug不完的代码,桌上是吃了一半已经冰凉的泡面,窗外是下个没完没了的雨。他记得自己好像只是太累了,想趴下歇一口气,再睁眼,就成了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来到了这个据说能移山倒海、飞天遁地的修真世界。
本以为是重生逆袭的天胡剧本,谁知抓在手里的依旧是一副烂到不能再烂的牌。灵根,次等中的下品,引气入体都如同老牛拉破车,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能挤出那么一丝丝,更别提什么修炼大道了。唯一的心理慰藉,就是那个与他一同穿越而来的「万物符源系统」。
「万物符源系统,我信你个鬼!」林刻一屁股重重瘫坐在铺着干草的硬板床上,对着脑海中那个简陋得像是三流程序员用脚做出来的青铜轮盘,用尽了毕生的词汇量进行亲切问候。
这系统,简直比他前世那个只会画大饼、喂鸡汤,却从不肯多给一分钱加班费的黑心老板还要坑爹一万倍。
穿越过来整整三年,他省吃俭用,把宗门杂役那点微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月例,还有偶尔帮厨、打扫茅厕攒下的几颗下品碎灵石,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虔诚地供奉给了这个破轮盘的【青铜抽奖】。
结果呢?
「百炼精钢的锉刀(已锈蚀)」、「大师级手工抛光专用砂纸(受潮)」、「失传已久的鲁班秘制卯榫结构设计图(残页)」、「一小撮据说是凤凰栖过但已炭化的梧桐木屑」……林刻越想越气,这些都是些什么玩意儿?除了那个梧桐木屑听起来唬人,结果连根毛都没剩下,全是些木匠、石匠、或者手工耿才会用得上的破烂!他一度深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投错了胎,当初就应该去隔壁的天工院拜师学艺,学一门木工或者雕刻的手艺,而不是跑到这符箓山来当个研磨朱砂、毫无前途的苦逼杂役。
「努力若是有用,还要天赋这玩意儿干嘛?」林刻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自嘲着,眼神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光彩也彻底黯淡下去。他调动起体内仅存的,比头发丝还要纤细,几乎感知不到的一缕灵力,颤颤巍巍地注入到系统轮盘之中。
这是他最后的挣扎,也是对这个操蛋世界最后的告别。输光了所有,也该认命了。
青铜轮盘有气无力地转动起来,发出「嘎吱——嘎吱——」如同老旧门轴摩擦的声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报废。微弱的光芒闪烁了几下,最终,轮盘中央,静静地浮现出一行小字:
【恭喜宿主获得:百年桃木x1(凡品)】
「呵……」林刻喉咙里挤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分不清是嘲弄还是解脱。他彻底放弃了抵抗,四仰八叉地瘫倒在冰冷的草席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布满蛛网和灰尘的棚顶。
「卷不动了,毁灭吧……」他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喃喃念出这句熟悉的口头禅,每一个字都浸透了两世为人积攒的疲惫、不甘与深不见底的绝望,「下辈子,我只想当块木头,无知无觉,无思无想,无悲无喜,挺好。」
这句丧到骨子里的自怨自艾,是他对这两段同样碌碌无为、同样憋屈绝望的人生的最终总结。或许,他天生就是个废物胚子,无论是在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还是在这光怪陆离的修真世界,都注定一事无成,只能在底层苦苦挣扎。
就在这时,柴房那扇饱经风霜的破木门「吱呀」一声轻响,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条缝隙。林刻那句满含死气的呓语,似乎也随着门缝飘了出去。
一缕清冷的月光,不,是比月光更皎洁的光线从门缝中挤了进来,驱散了柴房内少许的阴暗与腐朽气息。
一道清冷如泉水,却又奇异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软女声,在死寂的柴房内轻轻响起:「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道心若如死灰,岂能轻言放弃?」
林刻费力地转动僵硬的脖颈。
门口,静静站着一位白衣胜雪的女子。她身姿窈窕,容颜清丽绝伦,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清辉,明明只是站在那里,却自有一股出尘脱俗的气韵,让人不敢亵渎。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只用一根看似普通的木簪简单地束在脑后,几缕调皮的青丝垂落在脸颊旁,为她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韵味。
符箓山大师姐,苏清月。
太虚宗年轻一代弟子中的翘楚,真正的天之骄女。年纪轻轻便已筑基成功,是符箓山未来的中流砥柱,宗门高层眼中的希望。
林刻在宗门内远远见过她几次,每一次,她都如同众星捧月一般,被无数同门弟子簇拥在中央。他从未奢望过,这样一位高高在上、光芒万丈的人物,会屈尊踏足他这间破败不堪、连下脚都困难的柴房。想来是方才自己那句“毁灭吧”的动静,惊扰了这位恰巧路过巡查的大师姐。
苏清月那双清澈如寒潭的眸子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情绪,或许是不忍,或许是对那份极致绝望的一丝触动。她素手轻扬,一个小巧玲珑的白玉瓷瓶便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林刻的手边。
「此乃聚气丹,虽是末品丹药,但或许能助你凝聚些许灵力。至于最终能否留在宗门,还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与努力。」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比方才多了一丝人情味,不似先前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说完,她便款款转身,莲步轻移,悄然离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只是随手做了一件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小事。
林刻怔怔地看着静静躺在手中的白玉瓷瓶,又望了望苏清月消失在门口的窈窕背影,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神。这位高冷的大师姐,是特意来……同情他这个废柴的?还是自己刚才那句丧气话太响,让她觉得有辱宗门清净,所以丢颗糖安抚一下,免得他寻死觅活?
就在此时,一道阴冷尖锐的目光,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一般,死死地锁定了他。
不远处的拐角阴影里,一个身着内门弟子服饰,面容略显阴鸷的青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刻,更准确地说,是死死盯着他手中的白玉瓷瓶,以及苏清月飘然离去的方向。那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怨毒、嫉妒与近乎病态的占有欲,仿佛要将林刻连皮带骨生吞活剥了一般。
王辰!内门记名弟子,仗着自己有个在外门担任执事的叔叔撑腰,平日里就在宗门内作威作福,嚣张跋扈。此人痴迷苏清月,在宗门内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只可惜苏清月从未正眼瞧过他,更别提给他什么好脸色了。
林刻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聚气丹和那块刚从坑爹系统里抽出来的「百年桃木」(凡品),看着王辰那充满凛冽杀意的背影,前世在尔虞我诈的职场中摸爬滚打,被无数次穿小鞋、背黑锅后,锤炼出的社畜危机感DNA在这一刻瞬间爆表。
「完了,这下想躺平都不行了!」林刻一个激灵从草席上坐了起来,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我靠!这鬼地方,原来也有KPI考核和办公室霸凌这一套啊!」
他原本已经心如死灰,准备彻底摆烂,收拾包袱滚蛋了。可王辰那毫不掩饰的浓烈恶意,以及苏清月那出乎意料的善意举动,却像两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地将他从彻底放弃、自我毁灭的边缘又给拽了回来。
前世碌碌无为,猝死在冰冷的工位上,连场像样的告别都没有,是他心中最深的刺。那种无力感,那种被命运随意摆布的屈辱,他真的受够了!
「妈的,豁出去了!」林刻狠狠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久违的凶悍光芒,那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才会露出的眼神,「老子前世辛辛苦苦996,最后死得像条狗!这辈子要是再这么窝窝囊囊地被人赶出去,那我这两辈子不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还不如现在就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他不是天生就不想努力,他只是深深地不相信那些所谓的「无意义的努力」。画再大的饼,也填不饱肚子。但现在,情况似乎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至少,他不想让苏清月那份或许只是出于同情、随手而为的善意,最终变成王辰那种小人攻讦她的借口。更不想让王辰那种仗势欺人的家伙,因为这点破事而洋洋得意,小人得志。社畜的生存本能和骨子里的那点不甘告诉他,他必须做点什么来改变现状,哪怕只是为了争一口气,为了不像前世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聚气丹,又掂了掂那块平平无奇,甚至被系统特意标注了“凡品”的百年桃木,入手微沉,表面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润感,与普通木头略有不同,但林刻此刻也无暇细究。眉头紧紧地皱成了一个「川」字。
「这破系统,总不至于真的坑到连一丁点儿用处都没有吧?」吐槽归吐槽,嫌弃归嫌弃,但这毕竟是他目前唯一的金手指,也是他翻盘的唯一希望。只是这金手指的正确打开方式,似乎跟他之前设想的,以及系统那简陋说明书上写的,都不太一样。
“价值感”、“掌控感”……这些他前世求而不得的东西,难道要在这个世界,用这堆“破烂”去争取?
林刻深吸一口气,眼神中的迷茫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社畜的专业素养就是,只要还有一口气,只要KPI还悬在头上,就得想办法搞定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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