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城市的喧嚣渐渐沉入地下，唯有窗外偶尔掠过的车灯，在陈明的天花板上划过一道道模糊的光影。
他躺在床上，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那句话：“真正的高手……”
枕边放着他最熟悉的球杆，握柄处已经被磨得发亮。他伸手摸了摸，又缓缓缩回手。
明天……就要开始真正的战斗了。
晨光还未破晓，星辉台球城的穹顶灯却已经亮起，玻璃窗上凝结着一层薄霜，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银灰。
苏瑶踩着细高跟踏进训练室，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清脆。
她怀里抱着一摞皮质球杆，皮革特有的淡淡腥气混着晨露的湿冷，从她发梢缓缓散开。
“把惯用手绑起来。”她将一根黑色绑带抛给陈明，金属搭扣在晨光里闪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陈明接住绑带的手顿了顿，指尖摩挲着绑带边缘的粗粝质感。
他昨晚盯着天花板想了半宿，苏瑶那句“太依赖金手指”像根细针，扎得他后颈发烫。
此刻望着绑带，喉结动了动：“左撇子击球，我最远只试过三颗球。”
“所以才要练。”苏瑶转身按下墙上的开关，整间屋子霎时陷入黑暗。
通风口的风声突然清晰起来，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
陈明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他能通过“神之洞察”看见球桌的轮廓，深绿台呢在视网膜上泛着幽光，可白球的位置、彩球的分布，全得靠记忆和肌肉去捕捉。
“第一局，斯诺克15红6彩。”苏瑶的声音从黑暗里飘来，带着冷硬的金属质感，“限时二十分钟。开始。”
陈明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残留着昨日球杆摩擦台呢后的木屑味。
左手握住球杆时，掌心沁出的汗让木杆滑溜溜的，指节因紧张而微微发麻。
他弯腰架杆，手腕刚要发力，“神之洞察”突然闪过一串乱码——没有灯光辅助，系统对球路的预判延迟了0.3秒。
白球擦着红球边儿滑过，撞在库边反弹，竟把蓝球撞进了底袋。
“犯规，罚5分。”苏瑶的声音像台精准的计时器，“剩余时间：18分47秒。”
陈明额头的汗滴砸在台呢上，留下一圈微小的水痕。
第二杆，他强迫自己不去依赖金手指的轨迹提示，凭直觉计算角度。
左肘撑在台面上微微发抖，球杆尖触到白球的刹那，他听见自己牙齿咬得咯咯响。
红球“咔”地落袋，声音闷得像敲在棉絮里。
“好球。”苏瑶打开手机电筒，光束只照亮球桌边缘，金属包边反射出冷冽的光，“但刚才的力度偏差了2%。记住，无光源环境下，声音是你的眼睛。”
陈明抹了把脸，指尖摸到脸上的湿意。
他忽然想起十三岁那年在巷口台球厅，用捡来的半截球杆练球，被老板骂“穷鬼别碰专业桌”时的委屈。
那时他就告诉自己，要靠真本事站在亮处。
此刻黑暗里，这股子倔劲儿又涌了上来。
第三杆，他闭紧眼睛。
白球撞击红球的脆响在耳边炸开，他数着回弹的次数——一库、二库、三库……当“咚”的一声闷响传来，他知道粉球进了中袋。
睁开眼时，苏瑶的电筒光正照着球洞，粉球在洞里转着圈，泛着暖黄的光。
“17分。”苏瑶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温度，“比昨天进步3分。”
陈明没说话，解开左手的绑带时，腕骨处勒出红痕，皮肤一阵刺痛又酥麻。
他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才发现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玻璃窗外，小林正扒着门缝张望，见他望过来，慌忙站直假装擦窗台。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脸上，映出一丝窘迫。
“休息十分钟。”苏瑶递来一瓶运动饮料，瓶身还带着冰箱的凉意，“接下来是动态轨迹训练。”
“等等。”陈明拧开瓶盖的手突然顿住。
他盯着自己的右手，指尖神经突突跳着——那种熟悉的灼烧感又来了，像有电流顺着脊椎往上窜。
“神之洞察”的界面在视网膜上闪烁，原本单色的轨迹线突然变成了立体网格，白球、红球、彩球的碰撞路径在眼前交织成金色光网。
“苏瑶！”他声音发颤，“你看我能不能打这杆——”
话没说完，他抄起球杆。
第一杆，白球撞开堆成塔的红球，两颗红球同时进袋；第二杆，借力黄球将绿球送进底袋；第三杆，红球反弹中袋，顺带撞开阻挡蓝球的障碍球……连续五杆组合球，颗颗精准如算好的齿轮。
当最后一颗黑球落袋时，整间训练室响起稀里哗啦的掌声。
小林举着拖把冲进来：“陈哥你刚才那杆！我手机录下来了，现在弹幕都炸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缩了缩脖子。
苏瑶挑眉，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你开了直播？”
“就……就偷偷开了个小号。”小林挠头，手机屏幕还亮着，弹幕像潮水般涌过：“这是人类能打的？”“职业选手看了都得跪”“求问这是谁家的天才”。
陈明这才注意到，墙角的监控摄像头闪着红光——不知何时，林浩抱着笔记本坐在沙发上，笔尖在纸页上划得飞快：“动态轨迹预测，碰撞误差小于0.5毫米。这数据够写三篇论文了。”
喜悦还没漫到喉头，小林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看了眼消息，脸色唰地变白：“陈哥，蔡少杰那边……联合了三家赞助商发声明，说不支持无品牌背书的选手出战国际赛。”
陈明捏着球杆的指节泛白，心中一股怒火翻腾，仿佛喉咙里卡着一块冰冷的石头。
他想起上周在酒吧遇到的蔡少杰，对方端着香槟冷笑：“街头野球手也配穿我的赞助服？”此刻那些声明截图在手机上刺得他眼睛疼——“云海市需要体面的代表”“技术再高，没有底蕴也是白搭”。
“我去直播。”他突然开口，把手机塞给小林，“现在。”
直播间很快挤满人。
陈明站在球桌前，身后是刚清完的斯诺克台面，灯光在他发梢跳跃：“有人说我是街头小子，不配代表云海市。”他弯腰架杆，白球如离弦之箭撞向红球堆，“但台球不认出身，只认杆下的本事。”
“下周六，青年联赛资格赛。”他直起身子，目光透过镜头落在某个远处，“我会用清台成绩告诉所有人——”
“能站在国际赛场的，从来不是什么背景，是能把球打进洞的人。”
弹幕瞬间被“疯了”“这小子太刚了”“我要当后援会会长”刷爆。
苏瑶站在直播间外，望着屏幕里的陈明，嘴角慢慢扬起。
她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张叔，把家族体育品牌的赞助方案调出来。对，就给那个总把球杆握得指节发白的小子。”
三天后，当陈明在训练室擦拭球杆时，苏瑶举着平板走进来，屏幕上是某国际运动品牌的合作协议：“他们看了你的直播，主动联系的。”她把平板推过去，发梢扫过他手背，“你只管打好球，其他交给我。”
晨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两人身上，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咖啡香。
小林举着手机偷拍，画面里陈明低头看协议，苏瑶抱臂站着，嘴角带着淡笑。
这张照片当晚就登上热搜，话题是#台球界最甜搭档#。
启程去国际集训营的前一天，林浩攥着一封牛皮纸信封冲进训练室，额角挂着汗：“组委会收到匿名举报，说你用了作弊软件。”他翻开信封，里面是几张模糊的监控截图，标注着“异常轨迹计算”。
陈明接过照片的手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纸张粗糙的边缘。
窗外的阳光突然被云层遮住，阴影漫过他的脸。
他抬头时，恰好看见对面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反光——某个西装革履的身影端着酒杯，嘴角勾着冷笑。
“查。”陈明把照片递回去，指尖敲了敲桌面，“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怕我赢。”
林浩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训练室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球杆擦布摩擦的沙沙声，像风吹过枯叶。
陈明望着墙上的世界地图，手指轻轻划过“国际青年联赛”的举办地——那里的聚光灯，正等着他。
而在二十层外的高楼上，蔡少杰放下酒杯，玻璃倒映出他扭曲的笑。
他按下手机发送键，看着屏幕上“已送达”的提示，指节在桌面敲出得意的节奏。
一场风暴，正悄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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