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的阳光刚爬上顺天府衙的青瓦,阿福就踹开了楚逍的房门。
大人!小捕快喘得像刚跑完半座城,怀里抱着半卷泛黄的档案,吏部的老书吏说,这沈先生的底儿可深着呢!他抖开档案,指腹点在沈慎言三个字上,前朝御史,当年参过三任户部侍郎贪墨,后来被反咬结党,贬去岭南充军——可充军文书上写着他死在半路,棺材都运回来了!
楚逍正擦着短刀的手顿住。
他接过档案,指尖划过暴病而亡四个字,墨迹早褪成了淡灰。假死。他低笑一声,指节敲了敲案几,能让吏部改档,能让岭南的官儿配合演棺材戏...李承泽他爹的手,伸得够长啊。
阿福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那...今夜?
去李府。楚逍把档案塞进怀里,短刀噌地入鞘,我要听听这位沈御史,现在在给李公子出什么好主意。
戌时末,李府后门的炭车准时到了。
楚逍裹着满是煤灰的短打,跟着车夫往偏院走,肩头上的炭篓压得他微微佝偻——这副模样,像极了李府每月来送三次炭的老周头。
他余光扫过门房的灯笼,听见两个护卫嚼舌根:今日李公子把书房钥匙收走了,连张妈送茶都得在门外候着。嘘,没听见前院说么?
那位沈先生来了,怕是要商量什么要紧事
机会来了。
楚逍脚步微顿,趁车夫和门房对账的空当,猫腰溜进了西角门。
李府的花园里飘着夜来香的甜腻味,他贴着游廊的阴影走,耳尖竖得像捕鼠的猫——直到那扇雕花木门出现在眼前,门楣上慎思斋三个金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书房里漏出一线灯光。
楚逍把炭篓轻轻搁在廊下,指尖蘸了唾沫点破窗纸——李承泽正瘫在檀木椅上,金冠歪着,靴底踩着半卷账本:沈先生,国库那事儿到底靠不靠谱?
太子党咬着亏空三百万两银子不放,我爹都被请去内阁问话了!
李公子慌什么?一道沙哑的男声响起,楚逍的瞳孔骤然收紧——这声音,和模拟器里那个要他命的声音一模一样!您父亲当年在户部当差时,每笔银锭熔铸都记着暗账。
那批被熔了重铸的官银,现在正躺在城东的废窑里。
可那楚逍...
他不过是顺天府的小捕快。沈慎言的声音里浮起冷笑,等太子党查到废窑,咱们把他的腰牌往银堆里一扔——谁会信一个九品捕快能撬动三百万两?
到时候他就是最好的替罪羊,您父亲既能摘干净,还能借势参太子党办案不力。
楚逍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他正要退开,靴底却碾到了块松动的青石板——叮铃一声脆响,廊下的铜铃突然震了起来!
有贼!门内传来抽刀声。
楚逍想也不想,反手抓起炭篓砸向院角的太湖石,哗啦一声炭块四溅。
他借着护卫转头的瞬间,滚进了旁边的月桂丛,连后背蹭破了都顾不上——月光太亮,他能清楚看见两个持刀护卫的影子在廊下晃动,刀鞘擦过门框的声音近得像在耳边。
搜仔细了!李承泽的吼声震得窗纸簌簌响,要是让这贼跑了,你们的脑袋就和炭块一个下场!
楚逍屏着呼吸,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能闻到月桂叶的苦香混着自己的血腥气,听见护卫的脚步声在五步外停住,灯笼的光扫过他藏着的花丛——下一秒,那光突然晃向了院外:那边有动静!
追!
脚步声渐远。
楚逍趁机翻出花丛,正欲往角门跑,却被脚边一块凸起的砖绊了个踉跄。
他蹲下身,指尖摸到砖缝里的泥是新填的,顺着缝隙一推——咔的轻响,半块砖陷了下去,地下飘出股霉湿的土腥气,隐约能看见石阶延伸向黑暗深处。
城东废窑...他默念着沈慎言的话,迅速把砖推回原位。
李府的更夫敲响了三更梆子,他借着梆子声的掩护翻上墙头,落地时短刀在掌心转了个花——这一趟,收获比预想的还多。
回到住所时,苏晚晴正坐在院门口的石凳上,怀里抱着个陶瓮。你后颈在渗血。她晃了晃陶瓮,我采了点金疮药。
楚逍摸了摸后颈,这才觉出疼来。
他接过陶瓮,月光下看见苏晚晴眼底的担忧,突然笑了:晚晴,明日陪我去城东转转?
又要查案?
查个大的。他仰头灌了口瓮里的药汁,苦涩在舌尖炸开,却压不住心里的热意。
识海深处,推演模拟器的提示音轻轻响起——精神力已满,而《大乾捕快心法》的瓶颈,似乎就在今夜...
楚逍推开门时,院内的月光被门扉裁成两半,落在苏晚晴膝头的陶瓮上。
她抬头时,发间沾着的几片月桂叶簌簌掉在药瓮里,像是昨夜他滚过的那丛花留下的印记。
后颈的伤不深。她起身接过他的短刀,刀鞘上还沾着李府的炭灰,但得把血痂挑开重新敷药。指尖刚碰到他后颈,楚逍就猛地一僵——不是疼,是识海深处突然泛起的热流。
推演模拟器的提示音在他脑海里嗡鸣,像春汛时破冰的溪流。
他望着苏晚晴垂落的睫毛,喉结动了动:晚晴,我想试试突破心法。
现在?她的指尖顿在他后颈,你伤还没好。
昨夜沈慎言说要拿我当替罪羊。楚逍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袖口渗进来,三百万两官银的局,他们不会给我太多时间。他松开手,从怀里摸出块半旧的玉牌,是顺天府捕快的腰牌,我得让这牌子,能镇得住他们的刀。
苏晚晴盯着他眼底跳动的光,突然笑了:我守着门。她转身时,腰间的药囊撞在门框上,发出细碎的响,要是有护卫闯进来,我就把他们的靴子粘在地上——新制的强力胶,能粘住牛腿。
楚逍坐在床沿,闭眼前最后一眼,是她背对着月光的侧影,发梢还沾着他后颈的血。
他深吸一口气,精神力如潮水般漫过识海——推演模拟器的界面在意识里展开,《大乾捕快心法》第四层的纹路像活过来的银蛇,在虚空中游走。
消耗20点精神力,启动修炼模拟。他在心里默念。
热流从丹田腾起,三倍速的功法运转让他额角沁出冷汗。
前世当刑警时熬夜看卷宗的疲惫、解剖台上的福尔马林气味,突然和心法里气引双目,洞穿秋毫的口诀重叠——视网膜上的神经末梢在发烫,像被人用细针挑开了蒙着的布。
鹰眼辨形...成了!他猛地睁眼,窗外的竹影在视网膜上纤毫毕现,连竹节上一道半寸长的虫蛀痕迹都看得清清楚楚。
接着是耳际的嗡鸣,苏晚晴在门外拨弄药杵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药杵与石臼相碰的脆响里,竟混着她刻意压轻的呼吸声,每一次吐纳都像敲在他耳膜上。
听风知敌...楚逍低笑,指节叩了叩床板。门外来了人。
楚捕快!阿福的声音带着小跑的喘息,赵四爷让您卯时三刻去签押房,说有急事!
苏晚晴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他刚睡下,你小点声。
楚逍已经起身,短刀在掌心转了个花——新突破的感知让他连阿福靴底沾着的泥点都闻得见,是顺天府后巷的青石板湿泥,混着点灶房的煤渣。
他套上捕快服,腰间的铁牌撞在床柱上,发出清响:晚晴,帮我把密道图收进暗格里。
暗格里的羊皮纸是他昨夜在李府墙角画的,砖缝的位置、石阶的数量,连地下霉味里混着的铁锈味都标了备注。
他把图卷进竹筒,用蜡封好,出门时正撞上进院的阿福。
小捕快盯着他发亮的眼睛,咽了口唾沫:楚大人...您这眼神,跟老衙门里的猎鹰似的。
签押房的门虚掩着,赵四爷的烟杆在门后晃了晃。
楚逍推门进去时,老捕头正用铜镇纸压着份新卷宗,封皮上国库银锭四个字被压得发皱。
昨夜李府的炭车,是你?赵四爷把烟杆在案几上敲了敲,火星子溅在沈慎言三个字上,老周头今早来领月钱,说炭篓里多了块带血的碎布——是你的?
楚逍把竹筒推过去:李府西角门地下有密道,通向东城废窑。他指节敲了敲竹筒,沈慎言和李承泽要拿我当替罪羊,赵叔。
赵四爷的手顿在烟杆上。
他当了三十年捕快,见过太多权贵的刀,但此刻盯着竹筒上的蜡封,喉结动了动:你可知吏部尚书李茂春,是当今太后的族侄?他突然抓起竹筒砸向墙角,竹片飞溅的瞬间,楚逍已经扑过去接住——新突破的听风知敌让他提前半息听见竹筒离手的风声。
赵叔!
你当我不想查?赵四爷猛地站起来,椅腿在青砖上划出两道深痕,但李府的刀,能砍了顺天府半衙的人!他突然压低声音,指腹摸过楚逍后颈的伤,昨夜你在后巷遇袭,是不是?
楚逍瞳孔一缩——他昨夜翻李府墙头时,确实感觉后颈一凉,是把淬毒的短刃擦着皮肤划过。
今早巡防营送来的,在西市菜摊底下捡的。赵四爷从袖中摸出柄短刀,刀鞘上雕着缠枝莲纹,李府二管家的佩刀。他把刀拍在楚逍手里,去李府。
什么?
李承泽传话了,卯正三刻在正厅见你。赵四爷扯了扯楚逍的捕快服,把歪斜的盘扣系正,他要问你昨夜的事,你就说...你说你是去给李公子送喜帖的。他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泛着冷光,当年我当总捕时,也被吏部尚书叫去问过话——他问我为什么查他儿子强抢民女,我就说,因为那姑娘是我表侄女。
楚逍握着短刀转身时,赵四爷的声音从背后飘来:别用鹰眼,别用听风。老捕头摸出个铜铃晃了晃,李府正厅有机关,你眼里的光太亮,会撞在镜子上。
李府的朱漆大门在卯正三刻准时打开。
楚逍跨进门槛时,门房的灯笼映着他腰间的捕快牌,泛着冷铁的光。
正厅的雕花门帘被风掀起一角,他看见李承泽坐在主位上,金冠在晨光里闪得刺眼,而阴影里的沈慎言,正握着杯茶,指节捏得发白。
楚捕快。李承泽的声音像浸了冰水,本公子的书房昨晚进了贼,你说...该怎么查?
楚逍往前走了两步,靴底碾过地上的青砖——是昨夜他踩过的那块,砖缝里的新泥还没干透。
他抬头时,沈慎言的目光正好撞上来,像两把淬了毒的刀。
门扉在身后吱呀一声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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