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市的混乱如同沸腾的油锅。中毒者的哀嚎、惊恐人群的推搡、愤怒的咒骂“万通黑心!”汇成一片。金吾卫的皮靴踏地声与铁链碰撞声由远及近,沉重的压力迫近。被李昭踩在脚下的栽赃者面如死灰,抖如筛糠。
“漕帮疤脸刘?”李昭声音淬着冰,“十两银子,就让你毒害人命,栽赃嫁祸?”
“好汉饶命!小的…小的就混口饭吃…”那人涕泪横流,裤裆间一片湿热臊气弥漫。
醉仙楼顶层的雕花木窗“吱呀”一声被猛地推开。柳清欢绯红的身影出现在栏边,艳色压不住眉宇间的寒霜。她的目光如冰冷的探针,越过混乱攒动的人头,精准钉在李昭脸上,更落在他脚下那个抖成一团的人证身上。
“李校尉!”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一片嘈杂,清晰地落入李昭耳中,“烦请将此人,连他方才欲行不轨的‘证物’,一并带上楼来!万通柜坊的清白,今日便要在此洗刷!”
话音未落,醉仙楼侧门已悄然打开,两名孔武有力、眼神精悍的护卫无声地挤出人群,疾步来到李昭面前,躬身一礼:“李校尉,请!柳大家有请!”
李昭看了一眼迅速逼近的金吾卫甲光,果断提起瘫软的栽赃者,顺手抄起地上那个空瘪的“永丰号”米袋和撒落在地的石灰粉纸包,跟着护卫迅速闪入醉仙楼侧门。厚重的门扉在他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即将到来的盘问。
雅阁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紧绷的气氛。柳清欢端坐主位,几个掌柜和管事垂手肃立两旁,人人脸色凝重。李昭将栽赃者掼在地上,将证物——永丰号米袋和石灰粉纸包——丢在光洁的紫檀木案几上。
“说。”柳清欢的目光只扫了一眼证物,便如冰锥般刺向地上的人,“当着这位李校尉的面,把你方才交代的,再说一遍。若有半字虚言……”她没说完,只是指尖轻轻敲了一下案几上一个不起眼的黄铜小铃铛,发出清脆却令人心悸的“叮”声。
那人浑身一哆嗦,竹筒倒豆子般将疤脸刘如何指使、如何塞袋、如何下毒(用的是纸包里的钩吻粉)的过程复述一遍。
“疤脸刘何在?”柳清欢声音更冷。
“不…不知…小的办完事就去领赏钱,还没…没碰头…”
“漕帮的疤脸刘?”旁边一个掌柜失声惊呼,“他不是早该随赵家一起……”
柳清欢抬手止住他的话,目光转向李昭,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审视与极淡的、近乎错觉的挫败感。“李校尉,此人,还有这些证物,烦请交由我的人,即刻送往京兆府衙。今日之事,我柳清欢承你一份情。”她顿了顿,红唇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只是不知,这幕后‘周先生’如此急切地要将污水泼到我身上,所图究竟为何?我柳清欢一介商女,碍着他什么通天大道了?”
她话中带刺,李昭却敏锐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对“周先生”三字更深的忌惮。那并非纯粹的愤怒,更像是一种棋差一着的懊恼。
“柳大家心中所疑,亦是李某所想。”李昭沉声道,手却不自觉地按在胸前衣襟内,那里藏着从感业寺塔林带出的染血油布包。“或许,有人不愿看到长安米市太平,更不愿看到,有人将目光投向更东边的…海路金山。”
“海路?”柳清欢眸光骤然一凝,如同平静湖面投入巨石,瞬间锐利如鹰隼!她身体微微前倾,绯红衣袖拂过案几,“李校尉此言何意?”
就在这时——
嗡!
李昭怀中那油布包裹的染血棋谱,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如同沉睡的凶兽骤然惊醒!这股波动无形无质,却让雅阁内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滞重!案几上的茶盏“叮叮”作响,窗棂微微震颤!
【警告!高浓度位面干扰源爆发!系统底层协议遭受冲击!】
【…数据…流…紊…乱…解…析…模…块…过…载…】
刺眼的红光和扭曲的乱码瞬间吞噬了整个系统光幕!李昭脑中如同被重锤击中,剧痛袭来,眼前猛地一黑!那股在塔林感受过的、源自九幽的冰冷电子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感”,断断续续地强行挤入他的意识:
【…滋…样本…AE-7…数…据…流…捕…获…完…成…】
【…滋…‘祂’…苏…醒…进…程… 7%…滋…坐…标…校…准…中…】
“呃!”李昭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额角青筋暴起,身体晃了晃,下意识扶住旁边的柱子才勉强站稳。更令他心悸的是,腰间“噬邪”刀柄末端那颗暗红琥珀,如同烧红的烙铁,骤然变得滚烫无比!一股狂暴凶戾的煞气不受控制地从刀身喷薄而出,暗红色的光芒在雅阁内明灭闪烁,映得所有人脸上光影诡谲!
“李校尉?!”柳清欢猛地站起,美眸中第一次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她并非武者,但常年游走于巨贾权贵之间,对危险和能量的感知远超常人!李昭身上瞬间爆发的混乱、痛苦、以及那柄妖异长刀透出的恐怖煞气,绝非伪装!他怀里…有东西!
“你…怀里是什么?!”柳清欢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
李昭强忍脑中撕裂般的剧痛和系统的疯狂警报,死死按住怀中躁动不安、能量波动越来越强的油布包。他猛地抬头,对上柳清欢惊疑的目光,心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裴疏桐拼死带出的证据!周延与吐蕃勾结的铁证!此物竟能引动系统崩溃和“祂”的苏醒加速?!绝不能在此暴露!
“没什么!旧伤复发!”李昭咬牙,声音嘶哑,试图强行压制,“噬邪”的煞气被他竭力收束,刀柄琥珀依旧滚烫。“今日之事已了,李某尚有要事,告辞!”
他不再看柳清欢,转身就要离开。此刻他脑中乱码翻滚,电子杂音如同魔咒,只想立刻找个安全之地,弄清怀中这要命的棋谱到底是什么!
“站住!”柳清欢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拦住他!”
门口两名护卫瞬间跨步上前,挡住去路,手已按上腰间刀柄,目光警惕地盯着李昭和他腰间嗡鸣不休的“噬邪”。
李昭霍然转身,眼中血丝隐现,手已按上“噬邪”刀柄!雅阁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剑拔弩张!
“李校尉,”柳清欢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探究,“你怀中之物,能量波动诡异绝伦,竟能引动你那柄御赐宝刀如此异象!此物,是否与感业寺塔林有关?是否…与那幕后‘周先生’有关?”
她缓步上前,绯红裙裾拂过光洁的地面,停在李昭面前三步之遥,一双美眸如同最精密的算盘,试图从他痛苦而戒备的脸上解读出真相。“今日米市之局,若非你出手,我柳清欢百口莫辩,万通基业恐毁于一旦。此情,我记下了。但此物…”她目光落在他紧捂的胸前,“若真牵涉动摇国本的阴谋,你一人,吞不下!也未必看得懂!”
她拍了拍手。身后一名沉默寡言的老管事立刻捧着一个一尺见方的紫檀木盒上前,小心翼翼打开。
盒内铺着明黄锦缎,上面静静躺着一卷古朴泛黄、边缘磨损的皮质卷轴。卷轴展开一角,露出繁复精密的海岸线与星斗图案,旁边标注着奇特的蝌蚪状文字。一股悠远、苍茫、带着咸腥海风气息的独特波动隐隐散发出来。
“《海客瀛洲图》残卷,”柳清欢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傲然,“前朝海师耗费三代心血所绘,记载东海诸岛、洋流暗礁乃至…传闻中的仙山秘境!此乃我掌控海上丝路最大的依仗之一!”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李昭,“告诉我,你怀中那引动异象之物到底是什么?若真与海图所示、或与那‘周先生’所谋的‘金山’有关…或许,我们可以交换。我柳清欢的见识和人脉,能看到的,远比你想象的更多!总好过你如无头苍蝇般,怀揣着随时可能引爆的祸端,在这长安死局中撞得头破血流!”
【警告!高维能量图谱(《海客瀛洲图》)接近!与干扰源(棋谱)产生未知共鸣!】
【…滋…数…据…流…碰…撞…解…析…重…启…尝…试…】
【…坐…标…校…准…加…速…滋…关…键…数…据…破…译…中…】
李昭脑中疯狂闪烁的红光和乱码骤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仿佛两个高速旋转的齿轮在某个瞬间意外地咬合了一刹!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坐标信息,伴随着强烈的空间撕裂感,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
那坐标指向的终点,赫然在《海客瀛洲图》展开的东海区域深处!一个被特意用朱砂圈出、旁边标注着古篆“归墟”二字的、形如巨大漩涡的恐怖海眼图案之上!
【…破…译…完…成…关…键…坐…标…锁…定…:归…墟…之…眼…】
【…滋…‘祂’…沉…眠…之…地…入…口…坐…标…获…取…】
【…危…险…等…级…:灭…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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